凤翔山庄建在山岭间,出了议事的庭院,便是石径林道,道旁芭蕉芦苇,山花姹紫嫣红夹杂其间。舒月岚在前面漫步而行,过了一片竹坡,又过了两汪池塘,石道边垂柳依依,穿过柳荫又见一条菖蒲小径,夏日里时闻蝉鸣虫蛩欢叫,鸣叫声里还有数声欢笑从小径后传来。
舒月岚望那片笑声而去,小径后是座六角亭阁建在山石间,亭檐挂着金铃,偶有山风吹过,叮铃铃地也像是在欢笑。亭阁里几个女子在玩闹,他沿着石阶慢慢走了上去。
楚京看他去找女人玩了,也自去寻其它事做。
舒月岚才走进去,亭阁里便有丫鬟笑着说:“凤夫人,庄主过来了。”
凤烟转过身,眉眼带笑地迎来,俏生生地说:“庄主怎地得空了?”
舒月岚捏下她脸颊,道:“无空,看你又在玩什么?”
凤烟嗔道:“奴家还有什么玩的,不还是几个小游戏。”
舒月岚看亭里石桌上摆着几盘瓜果,还有几把鹅羽小箭,一只小金壶挂在亭柱上,便知她又与丫鬟在玩投壶。他拣了根羽箭随手掷进壶里,笑道:“我陪你玩。”
凤烟从前也习过一些武艺,只是她不喜武刀弄剑,所习不过几手花架子,与一帮丫鬟玩个游戏更用不上武功去玩,这时见他来玩闹,笑道:“不要你陪,这儿没人玩得赢你。”
舒月岚又挑了根羽箭投去,直打亭柱上连壶边都没沾着就弹了出去,也笑道:“你瞧,我也投不中。”
几个丫鬟抿了嘴笑。
凤烟目光流转,也去拿了根羽箭望着他道:“庄主要玩也行,只是你投中投不中都不作数,我和丫鬟们若是投中了,却要有彩头。”这天气炎热,偶有山风吹来也吹不散热气,她脸上沁着一层细汗,双颊艳红如春花,一笑间神采飞动,十分娇俏可爱。
舒月岚不由问:“什么彩头?”
凤烟道:“这也不要稀罕的,若是中一个,庄主要赏一颗拇指珍珠。”
舒月岚微笑:“依你。”
两人并几个丫鬟便在亭阁里玩着投壶,那只金壶壶口小如金鱼嘴,羽箭十有五六投准了又弹出来,真投进去了丫鬟们都拍掌欢呼,亭阁里一时倒也热闹欢乐。
舒月岚坐桌边看她们玩,拿了瓜果吃,凤烟投了几箭中了三个,也识趣地坐下陪他。舒月岚拣了颗葡萄喂她口中,看她吃了低头吐籽儿,忽然低声说:“封衡来应天府了。”
凤烟半晌抬起头,眉眼却含笑依然,“庄主,这与凤烟无关。”
舒月岚看了她一会,才慢慢微笑起来,他这风轻云淡的微笑,却让凤烟心神有点乱,丫鬟们又有个投中了,亭阁里欢呼雀跃,远处垂柳下池波粼粼,却默默无声。
凤烟给他剥着葡萄皮,看他时却又有了几分脉脉含情,悄声问:“庄主今夜过来么?”
舒月岚搂住她,在她唇上吻了一阵,又抓了几根羽箭给她,道:“去玩吧,给你一盒大珍珠。”
凤烟笑了下,“这可谢庄主了。”她从来不去猜测舒月岚的心思,舒月岚不缺女人,他想找她就会找她,不会事先打招呼。
亭阁里几个女人玩闹着小游戏,舒月岚陪玩了几把,也索然无味,夏日冗长,未时却过了,正吃果子想着青云帮里一堆杂事,楚京忽又折回来,站在亭外唤道:“帮主。”
舒月岚问:“又是什么事?”
“是醉月阁……”楚京扫了眼亭里的人,迟疑了下。
凤烟打眼望来,对舒月岚笑道:“我和丫鬟们玩,庄主有事就去吧。”
舒月岚看着这个乖巧的美人,半晌又只是微笑了下,就下亭阁去了。
他从柳条下走过,随手折了几根柳枝荡着,楚京落了半步,跟随着边道:“午间泰山派的人去醉月阁吃酒,说是酒里掺水和酒保起了争执,酒保被打了几拳死在后厨里,店里其他伙计一时气怒,和泰山派的动了手,店砸了伙计死伤了几个。”
舒月岚脚步不歇,只往柳后池塘去,池上也有曲径小桥,桥下水草青萍,游鱼出没波影荡漾,饶有趣味,他在桥上停下,看着水鱼出神。
这青天白日天朗气清,哪里有风云涌动,却扰得水波怪影幢幢翻腾着腥味?
楚京不再说什么,两天前舒月岚还在醉月阁斗酒,他还在那里杀人,这江湖仇杀仿佛稀松寻常,一时意气便赔上数条人命,但谁的地头能被外人这般欺压上门?
舒月岚站了一会,却问:“卢休不在?”
“还在药庐里医治韩铁几人。”
舒月岚点点头,正要下石桥去,忽见杨牧风匆匆往水塘走来,便待他过来问:“可是哪里又出了事?”
杨牧风点头道:“南秣马店。”
“马店?”
“武当的人去租马,马突然暴毙了,马僮与他们争执,索要赔偿,反被推了一掌死了,店里的人因此与他们打了。”
舒月岚按着桥栏,“那些人不知是青云帮的商号?”
“对方是武林中人,打起来了店里会告知。但出了人命,谁也很难收手。”
不管有心无心,这些武林中人砸了他场子。
舒月岚柔柔道:“韩佑武在做什么?商号里的伙计平日不管束教导么?”
杨牧风小心回道:“小武这两日忙着清查帮众,难免有些疏忽,商号里的事四部管得多些,让他们两部趁此事都整顿一下?”
出了一个金沙帮,帮里总得排查下隐患,各处分堂与南直一院五部的人都没闲着。舒月岚点下头,心思一转,疑道:“莫非是罗天弈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