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件事,她既然听到了,下人里都能盘问出来,罗天弈哪里能瞒,便把端午遇刺的事避重就轻地三两句说了。
善如脸都煞白了,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这阿弟还好无半分伤损在眼前,真是惊险之极,又想她归来那夜他还是被打伤了,颤了声道:“这个舒月岚,这什么金沙帮,怎么又盗文书又谋刺伤人的,这般胆大妄为不怕遭恶报么!”
她是这几年经书读多了,罗天弈宽慰道:“阿姐,爹教了我这一身武艺,不是谁想谋刺就能谋刺得了我的,何况还有那许多侍卫,你不必担心。”
善如久久不语,忽地又问:“谋刺你的是凤翔山庄的人?你让人捉凶犯又替他遮掩什么?”
“凶手已死了,只是这事与凤翔山庄脱不了干系。”她这阿姐聪慧之极,她若要盘根问底,他是什么都瞒不住,索性给她说了,“这些年我在京师,丹阳王又是不管朝堂不问民间疾苦的,这南京真正只手遮天的人是那舒月岚。今日丹阳王调了兵去围他山庄,明着剿匪实是要拿他,舒月岚哪里是能任人宰割欺压的,背地里必能弄一顶谋逆的帽子给那糊涂王爷戴,如今我承了这调兵缉匪的事,又添上谋刺大臣杀害百姓的大罪去他庄上拿人,丹阳王才能脱了这罪责。”
他虽也疑惑凤翔山庄怎么跑了个山东匪去,可他毕竟不是奉命来剿匪的,那帮天隼又办事不力,没给他刺探到内情,只得在心里存个疑窦。
善如担忧道:“那你会怎样?”
罗天弈冷笑,“我是钦差,只有我怎样别人,谁又奈何得了我!”
善如总算放了点心,罗天弈自小心思精巧,诡计多端的,倒是极少会吃亏。但一想起朱烨,又不知他到了京师将受圣上怎样责罚。
罗天弈看透她担忧朱烨,心中气恼,冷冷道:“姐姐既割舍不了他,不如劝劝他,少做这样鲁莽的事!他在富贵混沌里过日子,何曾管过朝野的事?何曾与军兵打过半点交道?他今日犯了事,朝堂上哪个会为他说一句话,军中谁会与他一条心?”
那京师朝廷与宫闱中,争权夺利,党派倾轧,自皇都北迁,南北朝政并行多少年,才渐统于北廷,南直隶那一班六部班子犹在,丹阳王蒙圣宠诸多越制,朝野上下向有非议,他素知要韬光养晦,偏还是诸多不检点,一个无志争储之人,怎敢如此不小心?这南京城素日来风雨飘摇,远的近的看似没有牵连的事,会掀起什么凶涛险浪,朱烨根本不知情半点不晓得其中的利害,他不知他一怒调了三千卫军,要引起多少动荡。
罗天弈能瞒的都不说,在他姐面前扮好装乖更是素习,只扶了她廊下坐着,又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这南京六部衙门与凤翔山庄勾结的不少,那帮官吏哪个手里没点油腥?舒月岚可拿着他们不少私密把柄!我早知金沙帮谋刺与凤翔山庄有关,却为这缘故,迟迟不拿办他们,若拿了他凤翔山庄的人,这南京城从守备到衙吏,三司六部大大小小的官员,他能让人捏造罪名一个个弹劾了!我今日是拿了多少人的身家前程去保这个王爷!”
善如颤了下,她昨日才嘱咐这个阿弟要帮着朱烨避灾躲祸,今日便让他背了这样大的祸乱,他再能耐也得多为难。
罗天弈道:“我是瞧在这从小的交情份上去保他,可我保得了他一时,能保得了他一世吗?”
善如不觉眼中掉下泪来,那泪光一闪而没,道:“他是舍不得姐姐受委屈,哪知道姐姐反倒让你受委屈了。”
罗天弈看着那泪光落地没了,简直烫入了心肺,他缓了声气,低声道:“我受委屈是活该的,怎能让姐姐受了委屈。”
她姐弟俩在院苑里说着话,苑门处丫鬟闪闪躲躲,鬼鬼祟祟地窥望着,罗天弈忽地扬声向那处叫道:“躲闪什么?过来!”
丫鬟走了过去,手里拿了把撒扇奉给他,罗天弈拿了展开扇几下,熠熠灿灿花鸟乱舞,方觉舒心了几分,一瞥眼见小丫鬟吐舌要溜,又唤道:“千娉,给公子更衣去!”便往苑外走。
善如问:“才回来又要去哪里?”
罗天弈回了句:“去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