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客商讪讪笑道:“哪能呀,哪能呀……”
那汉子并未再纠结此事,反而似是陷入了沉思,道:“说到这密州城,那是沾了当年杨将军的光啊……”
南方客商不解,问道:“杨将军?那是何人?”
那汉子笑道:“你连他都不知道,他可是我们密州城的大恩人。”他边说着,扬起眸子,似在思忖一般,缓了片刻,又继续道:“说起来,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安北将军杨谨知,他的名字已经有十几年未曾被人提起过了。若再不找个机会将他的事情讲一讲,只怕许多人早已经不记得他了……”
朗清默然坐在角落,留心听着,双手不自觉地在袖间紧紧握了起来。
那汉子继续道:“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只记得杨将军是这密州城的守护神,只要有他在,我们都能安安心心地做我们自己的营生。密州城的百姓,甭管老的少的、富的穷的,都像是相信菩萨一样相信他。说起来,那杨将军也是个极为厉害之人,传说他外能御敌,内能安民,不仅可以将西凉军队一举打败,还能同密州城的父母官一道儿为百姓谋福利,让我们这个原本鸟不拉屎的地方,变成了这样一个热闹的地方,百姓们吃得饱穿得暖,又有安生日子过,哪里会不将他当做菩萨一样敬着呢?”
南方客商听了,心内也不由得肃然起敬,连声道:“若真如此,真是良将也。我对这位将军倒是十分敬仰,不知在何地能一睹将军的尊容呢?”
那汉子听了,面色一沉,嘴唇抿得紧紧的,默然不语。
朗清已猜到他即将说出来的话语,心内亦是一沉,有些惶乱地将茶盏端在手里,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
南方客商见这大堂中蓦地安静下来,并不知晓是何缘故,又开言问了那汉子几句。
汉子方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声音低沉地应道:“将军已然故去,如今在哪儿都见不到他了。”
南方客商一惊,算了一下杨谨知的年纪,道:“杨将军如今应是壮年,怎么就会故去了?”
那汉子垂眸,应道:“具体情况,我们怎能知晓?只是,有一天,下了好大的雪,一夜之间,整个将军府空无一人,杨将军不知所踪。咱们老百姓也曾自发去寻找,只是雪天难行,几天下来都一无所获,直到几日之后,才有人在郊外的雪地里发现了杨将军夫妇的尸身,已经被冻僵了。后来,朝廷来了一封告示,说杨将军同地叛国,再被押解回京的路上为歹人所害。”边说着,他仰头笑了一声,眸中泛了红,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继续道:“你说可笑不可笑?杨将军一生为国,守得这密州城二十年的安宁,临了倒换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你说,若是他在天有灵,会不会对当今圣上有一丝怨恨呢?”
南方客商乍一听见如此惨烈的事情,看上去有些难以置信,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说将军府……空…空无一人……难…难道府内所有人……都…都已经……”
那汉子垂眸应道:“这我们不知道,也不敢乱说。我们只知道,当时,杨将军有个五、六岁的儿子,还有个刚出生不足半年的小女儿。当时出去搜寻的人并未找到这两个孩子的尸体,但想一想也知道,冰天雪地里,大人尚且熬不过去,更何况两个孩子呢?”
周围的客人听了,也都重重地叹了口气,低低地垂下头去。
朗清双眸微眯,将茶盏紧紧地握住手中,脑中似有些混沌,一时之间竟不知身在何处了。
距离朗清不远处,那几个习武的汉子,听了这些话后,亦垂眸沉思,过了片刻,忽又抬起头道:“若是那两个孩子侥幸保住了性命,只怕拼得一死,也要去为父母报仇的!”
那茶楼的老板一听,忙走上前去,低声道:“客官切勿妄言。君为臣纲,不可违逆,此仇是万万报不得的。你们是异域的客人,可能并不知晓启国的规矩,还是勿要妄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