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嫱在大戏台上翩翩起舞,那舞姿与茜琳相似极了。
宫人们都在谈论着香妃入宫时那一舞,时至今日,果然更加精妙绝伦。
乾隆看过太多次茜琳跳舞,那些记忆早已刻骨铭心,即便是同样曼妙的身材、修长的手指,即便是蒙上了面纱,即便是相隔数十步、众多舞女衣袖的遮挡,乾隆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不是茜琳。
他也回想起了茜琳入宫的那一晚,初次相见时的悸动、惊为天人的感慨,恍如昨日,却已物是人非。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的容颜和舞姿能与茜琳相提并论,那也只能是胡嫱了,但在乾隆的心目中,再也没人能胜过茜琳。
永琪在远处看着台上,心里始终捏着一把冷汗,可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此时此刻的胡嫱,是那么美,美的让他陶醉。他的心中展开了另一幅画卷,是在杏花春馆前面的菜圃里,胡嫱依然优雅的舞动着,但观众只有他一个人。
懿泽坐在一旁,只顾着看怀里的绵脩,对于其他的事都浑然不觉。
绵脩顽皮的伸手抓翻了懿泽面前的果盘,抓起一个葡萄往嘴里塞。
懿泽把葡萄拿了下来,温和的对绵脩说:“你还小,不能吃这个,额娘给你找个别的东西玩好不好?”
绵脩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懿泽,又去摸懿泽的脸,懿泽欣喜的握住绵脩的小手,逗绵脩玩耍。
金钿上前收拾桌上打翻的果盘。
孟冬对懿泽说:“我先抱了绵脩去,让奶娘喂奶吧,你也好安静的吃一会儿东西。”
懿泽点点头,便把绵脩交给了孟冬,忽而抬头注意到了永琪两眼发直的瞪着戏台,几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笑问:“臣妾竟不知,王爷几时对回部之舞如此有兴趣?”
永琪回过神来,看了看懿泽,问:“绵脩呢?”
“丢了!”懿泽随口敷衍了一句,也不再去看永琪。
永琪知道懿泽是在奚落自己,便不再说话。
坐在永琪另一边的碧彤见此情景,淡淡一笑。
有几个外臣约莫着酒酣半醉,相互使着眼色,相互暗示可以行动了。
户部尚书阿里衮先站起,向乾隆坐的方向,拱手拜问:“敢问皇上,台上跳舞的,可是香妃娘娘?”
乾隆答道:“正是。”
纳延泰捏着酒杯,也觉得火候已到,也站起拜问:“皇上,臣有一封奏折,呈给皇上已经十日有余,却杳无音信,不知是何缘故。”
乾隆淡淡的说:“今日是家宴,不谈政务。”
纳延泰又说:“皇上不肯回复,也不愿提起,可是因为微臣的折子说了让皇上不高兴的话?”
乾隆不答。
纳延泰离席向前跪下,行了大礼,奏道:“皇上,香妃娘娘入宫之后,皇上重金修建宝月楼,不知消耗了国库多少财力!又带香妃微服出巡,耽误了多少朝政?此等妖女,只会惑乱皇上心智,误国误民,微臣恳请皇上处死香妃,以正朝纲!”
乾隆仍不答。
阿里衮也离席,跪在纳延泰一侧,启奏道:“皇上,香妃娘娘虽在宫闱之内,但是她不孝太后、不敬皇后的言行,可是声名在外。她虽已被封妃,却整日着回部服饰、跳回族艳舞,还公然出现在此,如舞姬一般,大清威仪何在?微臣也恳请皇上立即处死香妃,免得成为民间茶余饭后的笑话!”
满洲正红旗都统阿桂站起,亦拜道:“皇上,臣久驻关外,竟不知宫中还有一位如此特殊的皇妃。前几日回京,听闻行宫中后妃共谏废除香妃,臣还不敢相信,今日听了二位大人的言辞,才知香妃惹众怒并非传闻。这般红颜祸水,若不及早除去,天下臣民恐怕都要遭殃了!微臣也请皇上及早赐死香妃。”
户部侍郎李侍尧亦道:“臣附议。”
文华殿大学士尹继善站起,躬身拜道:“皇上,既然诸位大人同心为国除害,皇上不如顺应民意,切莫因小失大,还请皇上三思。”
胡嫱已经停了舞,远远望着这一幕。
乾隆冷冷一笑,问:“傅恒,你说呢?”
傅恒站起,答道:“回皇上,臣以为,现今国泰民安,若说一个女子就能祸国殃民,未免有些小题大做。说修建宝月楼耗费国库,其实有点牵强,这哪座宫殿的修建用的不是国库的钱?就如眼前的圆明园,耗资不知道够建多少个宝月楼了,也没见哪位大人拿出来做文章;再说微服出巡一事,皇上是为了体察民情,至于哪位娘娘伴驾,也并无差别,既然离京,对政务有所耽搁是在所难免,然而没有大的失误,就还说的过去。至于不孝太后、不敬皇后,这些宫闱之事,臣不曾亲眼所见,不敢妄言。”
尹继善听了,笑问:“傅恒将军,诸位同僚在那儿慷慨激昂的说了半天,被你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解释,都变成没事找事了?难道这么多双眼睛,还没你一个人的眼睛看的清楚吗?莫不是因为令郎与香妃娘娘关系不一般,所以格外袒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