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嫱入梦,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到处都是浓雾一片,让视线模糊不清。她仔细的看,只见每隔几步远就有一个凸起的小土堆,每个土堆上都杂草丛生。
胡嫱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片坟地。
一望无际都是这样的小土堆,胡嫱顿时心惊肉跳,掉头往回跑,却怎么都跑不出去。渐渐的,她听到身后有了脚步声,也不敢回头,吓得一身冷汗,几乎拼了命的往前跑。
地上刮起了风,飞沙走砾,小土堆上的土被吹的越来越薄,像是立刻就要露出地底下的什么。
胡嫱无论如何都跑不出这片坟地,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害怕,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多,她用力咬了自己的手指,手指一疼,瞬间从梦中苏醒。
守在床边的滢露看到胡嫱原先是大叫起来,正要上前去喊,却又看到胡嫱突然坐起,便问:“胡格格,你做梦了?”
胡嫱微微的点点头,她从头到脚全是汗,虽然已经离开恶梦,她的心跳却仍然在继续。她庆幸自己没有在梦中死去,可是,她真的好怕以后的每一次入眠,都将在恶梦中度过。
出于本能的对于恶梦的恐惧,胡嫱只要能撑得住,她就一定不会睡,她知道这样一定会让她的身体越来越糟糕,甚至缩短自己的寿命,可是她真的太害怕了。关键问题是,她无论再怎么坚持,也总有睡着的时候。只要睡着,她必做恶梦,梦中的去处,无不是惊骇之处,梦中的经历,要么让她几乎吓破胆,要么让她疲惫不堪。
又一夜,胡嫱梦中来到一艘孤舟上,孤舟漂泊在海上,海上波浪汹涌,海浪一起一落,不断的拍打在孤舟上,胡嫱左躲右闪,还是被打的满身都湿了。她望着四周的黑暗,不敢猜测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又忙低头去咬自己的手指,咬了之后,她并没有从梦中苏醒,而是依然停留在原地。
更可怕的是,她明明感觉到了手指的痛觉。
这是因为,懿泽在这次进入胡嫱的梦境时,是带着龙锡杖的。
梦境一旦被龙锡杖控制,梦中人便没有了自主醒来的机会,只能被梦神左右。而且,如果懿泽在梦中念了龙城诀,梦中所发生的一切,都会变成现实。
海浪不停的拍打着小船,胡嫱在船上跌跌撞撞,她受了伤,海水溅到伤口上,又凉又疼。她勉强稳住自己,走进船舱,却模糊的看到船舱中有一个人影,只是黑灯瞎火,看不清那人是谁。
她站在船舱门口,不敢前进,不敢后退。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船舱内随之亮了一瞬,转而又进入一片黑暗。只是一瞬的光亮,胡嫱已经看清,船舱内站着的人是碧彤。
胡嫱开始后退,退出船舱。
眼前的碧彤,却慢慢的走了出来,步步逼近胡嫱。
胡嫱一退再退,嘴里一直叫着:“福晋……放过我吧……福晋……”
碧彤越走越近,胡嫱无路可退,几乎退到了甲板的边缘,声声呼唤着:“福晋……福晋……”
碧彤还在靠近。
“福晋……”胡嫱就快要掉进水里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波涛汹涌的海面,突然间尖叫一声:“懿泽!你走开!”
幻化成碧彤的懿泽在震惊中撤出梦境,胡嫱也一下子从梦中醒来。
懿泽有些懵,之前胡嫱每次以弄疼自己的方式从梦中苏醒,已然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这次的最后一声尖叫,更让懿泽不能理解。胡嫱竟然知道梦中的碧彤其实是自己幻化的,这怎么可能?
懿泽捋了捋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终于明白了胡嫱为何坚持不睡。原来,早在她第一次进入胡嫱的梦境之前,胡嫱就已经预知了自己的梦境会受人摆布,所以也早有了防范之心。
在人间,懿泽只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一个人,那就是孟冬。可是懿泽的感觉告诉自己,孟冬即使背叛,也不会泄密。但除了孟冬,她想不出第二种能让胡嫱知道的途径。
胡嫱的脸色越来越差,病势渐渐沉重。
滢露告诉永琪,胡嫱还是经常强撑不睡,这样下去,吃多少药都无济于事,也不是哪个大夫可以治疗的。
永琪来到望雀楼,看到瘦弱的胡嫱,有些心酸,问:“你不想让自己好起来吗?为什么总是不睡觉?”
“我说了,王爷又不信,那我还能说什么?直等到有一天我死了,有些秘密便会石沉大海……”胡嫱笑了笑,笑的很无力。
永琪无奈的沉默着,他和懿泽在一起了这么多年,懿泽的不同寻常,他早就深有体会,只是不愿意相信,就自欺欺人罢了。可是,胡嫱这般不眠不休,能活多久?永琪是不可能看着胡嫱死去的。
永琪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向胡嫱说:“好吧,你说懿泽不是一般人,那你来告诉我,她是怎么个不一般?”
胡嫱道:“王爷其实心里有数,懿泽所有的与众不同,全都与她那根来历不明的龙锡杖有关。利用龙锡杖,她可以随意控制别人的梦境,甚至让人在梦中悄无声息的死去……”
听了这句,永琪心中猛的发憷,道:“你说的这些,未免也太离谱了,让我怎么相信你?”
胡嫱问:“王爷还记得钟粹宫曾有一位怡嫔柏氏吗?怡嫔死的时候,整个后宫都在议论,王爷不可能不知道,怡嫔死前的那些天,只要闭上眼就噩梦连连,有人说怡嫔是畏罪自杀,也有人说怡嫔是被害死的代罪羊。可我觉得,怡嫔其实是受不了恶梦缠身,备受煎熬,一死得解脱……就如同我现在,因为恐惧恶梦,强撑自己不敢入睡……”
永琪记得这件事,那时他与懿泽已经两心相许,只是还没有征得乾隆的赐婚,怡嫔之死有些蹊跷,许多宫人的传言都与懿泽有关,皇后还亲自向懿泽问罪,但被令贵妃阻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