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无月,天星尽散。
黑暗如同浓稠墨汁一般,无法洗净。
明明是寂静无人的小区之中,耳边却传来悄悄祟祟的声响。
这种类似于风动虫鸣的声音,我其实很熟悉,是殄语。
殄语没有经过犀香通灵,传入人的耳朵之中,就是这样的声音。
这个小区白天还不显山漏水,而一到晚上竟然如此惊悚,看似安静,实则连风中都带着鬼语......
这该是有多少鬼?!
怕不是扔一个石头,丢到十个头,仔细一数,九只鬼,一个人?
这种环境,完全已经能算是一个巨大的‘墓场’。
余佳佳居然在这里住了近两年没出事情,真的是奇迹。
我沉吟了几秒,在包中掏出瞑纸折成的单片眼镜,往自己的眼睛上一带,再从封闭铁盒中取出熏过犀角香的帕子,附在自己的鼻前狠狠一吸——
几乎是瞬间,整个小区,就‘热闹’了起来。
虽还是刚刚那副黑云压顶的模样,但,耳边也不再是那窸窸窣窣的殄语,情景和‘惊悚’二字完全搭不上边。
不远处的石桌椅板凳上,是一群在下棋的老大爷。
老大爷们身穿裁剪合体的寿衣,每个人的标配就是大粗金项链,大粗金戒指,锃亮的皮鞋.......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花,甚至有几个还烫了十分时兴的卷烫。
一群人全部都是,时尚老登。
只是现在这群时尚老人们为了下一步这么走吵得面青耳白,有好几位都已经显露出了鬼像,颇有大打出手的架势。
打架的架势也不像是我所有见过的鬼一样,而是扯头发,扯金链子,吐口水.....
有一方马上就要胜利,但另一边怒吼一声:
“你敢打我!我是你老爹的二叔的舅妈的三舅姥爷!”
“你打了我我就喊你爹...不对,你爹没成鬼,都去投胎了,我喊你太爷爷过来治你!”
这一番话堪称大杀器,原本一边倒的情景顿时逆转...重新成为另一方的主场。
画面太美,我默默将视线挪到了另一边。
而另一边的情况,看上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另一边是浓妆艳抹,正在挑广场舞的女鬼。
这边的女鬼就更加丰富多彩了。
也许是因为死亡的年代不同,而每个年代有每个年代的审美,所以这群广场舞者的服装并不统一。
死亡的模样,也千差万别。
有一位明显受过剕刑的女鬼,脚踝以下空空如也,没有脚底板,却还‘身残志坚’,非要参与广场舞。
而她隔壁是一个大水袖的宫裙女鬼,水袖一甩,剕刑女鬼东倒西歪,和打保龄球一样,连着撞到一片人...鬼,才堪堪停下来。
这群鬼顿时叫苦连天,立马就有威信高一些的鬼,充当居委会大妈的角色前来调节......
难怪说,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仅看这个小区的环境...
死后的世界,恐怕也就是个草台班子。
但草台班子也有草台班子的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鬼汇聚在这里没有投胎。
不过很显然,如果死后能有这样的环境,氛围.....
那么我对死亡,其实也没有那么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