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华自小的境遇让他能敏感的得知身边人的一切情绪转变,这也是他定下亲事后便一直主动靠近了繁漪的原因。
因为他晓得,若是他不主动,她便会困顿在愧疚中难以向前,他们就只能当一对沉重而不能靠近的未婚夫妻、来日貌合神离的夫妻。
他晓得她是渴望、也重视亲情的,不喜这样的冷漠,便是花了好些功夫来开解她:“或许我们这几辈是不幸的,可多年后,咱们的下一辈便不再需要这样被牺牲、舍弃。家族起落,总要有人付出一生的。甘不甘心,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你敬爱这位老人家,却不知她将你打压下去时,或许也是满含了愧疚与心疼的。每个人背负的责任不一样,咱们要做的就是尽快结束这一场无止尽的压抑和付出。让我们的后人,安心的享受太平温暖。”
繁漪自是晓得这个道理,可切身其中,当局者自困,便难宽怀。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太矛盾,明明杀人的时候都可以做到不眨眼,像个冷血的风疯子,转身却又纠结着情分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倘使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了,她也能变得更肆意罢!
说到底,还是因为不曾得到过,便有了执念,想尝一尝温情流转在自己身上的滋味。
日子慢慢过着。
慕文渝死了,死在了龙抬头的好日子里。
丧事办的一如许汉杰那般隆重。
要下葬之日,繁漪将所有罗列好的证据交给了老夫人:“她们不会因为姑母死而放弃算计。今日必然会趁着人都在,定然会闹起来。这些都是晋元伯夫人收买许氏老家族人、商人的口供。只有把伯夫人的算计拆穿,表哥和两个孩子往后才能有稍许太平的日子可过。”
果然,出殡的吉时将近,许氏老家的族人便跳了出来,指认慕文渝变卖老家的祖产,昧下族中家产,洋洋洒洒的写下了好大一页,掐指一算何止二十一万两,竟是算足了二十八万两来了,摆开了阵势准备清算。
怕是早打听清楚慕家四女有的是银子,逼着慕家拿出来填算了。
老夫人看着那一张张贪恋恶毒的面孔一片冷然,无数次将感激的目光看向繁漪。
然后,在众人面前一一揭穿这些人所谓的证据,直指伯夫人栽赃算计。
众人看着一再反转的情势,不免感慨算计精彩。
姚氏冷眼看着躺在棺木里的慕文渝,神色淡的几如云烟。
就在双方亲戚极力劝和,即将和解之时,给慕文渝下药的丫鬟出来承认:夫人拿了奴婢家里的把柄,威胁奴婢给她办事,其实少夫人不是病死的,是被毒死的。毒药就是夫人给的。世子爷药丸里的毒也是她被逼无奈下下去的。都是夫人害的!
更是拿出了伯夫人给的首饰银票来佐证。
伯夫人不知背后算计早被人看穿,一一拆穿之下又被人反咬一口,更是百口莫辩。
那些个耆老被人拆穿了贪婪嘴脸,更是没脸在说话,所在角落装作了哑巴。
晋元伯不知背后竟有如此多的算计,可一样样证据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看着亲家的愤怒、亲眷的鄙夷,心底便是对嫡妻生了厌弃。
两任世子接连青春早逝,伯府难免要走下坡路,伯爷瞧着亲家如今如日中天,攀上的姻亲也是门门不简单,便生了好好拉拢亲近的心思,将来孙子、玄孙也好有个坚实的依靠。
于是,当场表示决定为许承宣请封世孙之位。
如此,总算也是保住了两家的亲近关系。
老夫人自然是对她不胜感激,赞她心思细密又懂得周全。
姚氏与姚家、柳家也不会去揭破许承宣已然成为废人的事实,那两个孩子身上终究是涟漪的血。
清算结束,出了门去时姚氏与她行在一处,嗤笑了几声,亦是自嘲了几分。
末了,只道了一声:“亏得你还记得涟漪对你的几分疼爱。咱们今世仇今世怨,也算了结了。”
繁漪没有去看她是什么神色。
她所作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疼爱她的姐姐泉下有知能安心,让她的孩子们能有个好身份好前程,与其他人事、都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