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一抬手,竟从发髻间摸出几根银针来,“放心,我起码再让他活两个时辰。”
一笑之下,又幽幽一“嘶”,“听说过度日如年吗?这两个时辰,算算也得有数月时光了,大人大可慢慢熬着。到时候,若是熬不住了,吐口了,我便叫你死的痛快些。”
汤峪扬着下颚,咬牙道:“县主不必恐吓,镇抚司若敢对草民刑此刑法,怕是陛下那里也不好交代的!镇抚司是陛下的仪仗,做出如此草菅人命之事,岂非给陛下抹黑。”
繁漪望了眼从花树间穿过的晴线,淡淡一笑,漫不经心道:“谁一辈子没犯过点儿错呢?汤大人,那只五彩锦地五彩花鸟纹的花瓶如今还安好吗?”
汤峪冷哼道:“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过刑部主事,拿得到过如此珍贵的赏赐。”
冷面郎君踩着话头疾步进来,手里领着个灰步包裹。
进了大堂便解开了同凤梧回话道:“在宅子里发现未烧尽的信件,属下已经比对过,字迹与汤大人在刑部案宗上的一致。另,还有从枯井的淤泥里挖出了岑前辈口中的那只五彩锦地五彩花鸟纹花瓶的碎瓷片。”
繁漪面露不解与惊讶,柔柔软软的几乎听得出怜悯与不赞同:“汤大人小小主事未曾得到过赏赐,如此便是偷盗御赐之物了,如今又加毁坏,这可是灭族的大罪呢!”
信件是他亲眼看着烧为灰烬的,瓷器的碎片也早扔去了山谷间,怎么可能出现在那个宅子里?
汤峪不由大惊:“栽赃!你们这是栽赃!”
繁漪看了眼人群里灼灼之光所出的位置,清澈而深邃的眸子里清晰的映出一张阴翳尖锐的面孔。
缓缓一笑,如栀子开在细密的雨水中,皎洁透骨。
栽赃又如何?
你们所行不就是栽赃的勾当么,不过以牙还牙而已。
有了这样的契机,便不再废话,凤梧一挥手:“用刑!”
话音刚落,就有冷面阎罗抬了硕大的缸子去到庭院中。
映着渐渐薄薄的天光,缸子里头晃动着油亮的光泽却明亮的几乎灼眼,有浓涩的气味萦绕在空气里,在场的人几乎可以想象他被丢上铁板后的气味会是多精彩了。
汤峪压根没有反抗的余地,顷刻间便被扔进了缸子里。
翻腾起浑厚的浪花,粗布衫子最是吸油,待他的冒起头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浸满了菜油,滑腻而紧贴的触感仿佛被蛞蝓紧紧吸附,肺腑中翻腾起来,恶心感愈见浓烈。
他挣扎着扒拉着缸沿要站起来,冷面阎罗手中的棍子往他的肩头一戳,便又将人死死按了下去。
如此反复挣扎又镇压,饶是汤峪作为主审官见惯了刑法,那种皮肤被浸泡久了所产生的褶皱里仿佛也囤积起了沉重的绝望,他渐渐开始惊惶起来。
嘴硬的人镇抚司的郎君见多了,却还没有一个能够不吐半字能离开镇抚司的人,尤其像汤峪这种见过他们手段的人,反而用不了多久就会招人。
因为他晓得,这里有的是法子叫他生不如死。
见他还是咬着不说,连眼都没眨一下,面无表情的拨弄着他在油中沉浮。
一道沉幽的目光自姚三爷面上撇过,他随即会意,往看热闹的人群里瞧了一眼,目光如炬:“秦公子,既然来了,便出来吧!”
人群里一阵凝结,谁也不曾料想背后之人竟就混在其中,趋吉避害的本能让人群一下子四散而开。
滴答的雨水不知何时化作了绵绵悠长的细密,逶迤在天地之间,映着阴沉沉的天色,厉鹫周遭一片朦胧阴翳,于细风之中,那片氤氲扭动成张牙舞爪的鬼影。
众人看着那张改扮的平凡无奇的脸,穿着也是商人模样,不由惊叹:“这都能认出来?”
琰华微微侧首凝着她,徐徐一笑:“那香料定是你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