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笑似叹:“我可能不适合当个好人。”
月色里,他的背影微微倾向了她,语调如月:“以恶制恶,也挺好的。”
晴云单手拎住几乎站不稳的盛烟,耸了耸肩:“可惜我身份不够,其实,也挺想打人的。”
盛烟痛的浑身冒汗,寒风一吹,直打颤。看了晴云一眼,很那把她和两年前桐疏阁里那个温吞废物相联系。
原来被主子全然信任的奴婢,也能走至如此肆意的一日么!
待明处暗处的人都走后,站在一颗两人也抱不住的梧桐树之后的管家才慢慢走了出来,远远看了姜元靖一眼,微微一揖,便朝着长明镜去了。
月色倾洒在墨蓝色光滑的瓦砾上,反射起一层暗薄光晕,像是阴天下山巅上终年不散的云雾,最终形成了难以穿破的阴翳。
无法给人带来几分睡意,反叫心中平添了几分迷茫。
就仿佛今日算计,看似结束,却总有迷雾阻拦在眼前,看不破背后的那双手究竟还有何动作。
繁漪徐徐行至廊下,一任裙踞曳过台阶,晃起碎碎光影。
仰头望了一眼高悬的圆月,皎洁而清透,带着幽幽的蓝,落在冬日的枯枝上,有寡淡的优柔。
不知过了多久,繁漪才缓缓开口道:“奇耻大辱,你当真不恨?”
琰华站在妻子身畔,微微侧身虚咳了一声,也不知怎的就莫名有些心虚。
不知是冬夜的风太凉还是伤口的痛难忍,垂在足边的裙摆有颤抖的弧度,盛烟忙提了裙摆跪下,磕头道:“奴婢不敢说没有丝毫的怨言,可主子已经给了脸面,是奴婢自己无能,若是真的将自己的错归咎到主子身上,奴婢便做不得人了。何况,奴婢一家子十几口人,不能因为奴婢蠢笨而丢了性命。”
繁漪笑色温柔,却又显得那么不置可否,只是凝眸于她,似乎想借着月光看透这个躬身垂首难掩轻颤的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琰华目色如泉地望着那张温柔而小巧的面孔,仿若沾了月色的幽蓝,沉幽而难测,一身无形的坚韧盔甲,任凭刀光剑影侵近,终无人能窥破她的心境。
但他,能感受到她与他相通的心跳,有温热而绵长的余音共鸣。
薄唇抿了抹笑意,转而淡漠道:“那东西让你埋在何处?”
盛烟袖在窄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才能抵御主子眼神里的探究,吸了深夜凉意的嗓音干而涩:“绿梅盆里一个,辛夷树下一个,廊下转角一个。”
繁漪这些年杂七杂八的书籍看的多,一听便晓得是什么阴毒的阵法了:“劫月阵。咒人暴毙的。”
晴云冷冷啐了一口:“心思可谓恶毒!”
繁漪漫漫一笑,不在意道:“他的恶毒,不是你们单单看到的。”
那个人的算计可长远而精明着呢!
晴云不大明白:“她那样的智商,还能绕出什么算计来。”
轻轻觑了她一眼,繁漪没有回答,只又问向了盛烟:“后来怎么又挖出来了?”
盛烟只觉那样刺骨的风吹在身上直如火烤一般,沁出一身又一身的汗,贴身小衣似一双手紧紧掐住了她,叫她无法轻易动弹,舒展不开:“奴婢怕有人监视,所以埋下了。再趁无人时悄悄起出来烧毁了。奴婢虽蠢笨,却也晓得,若是主子落了难,做奴婢的哪里还能保全自己。”
繁漪长吁了一声,平而缓,叫人听不出太多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