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乌泱泱的人群齐刷刷白了面孔,看了厅中端坐的主家一眼,又迅速深深垂首,一时间真的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就怕惹了主子的眼,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丁大云挪动着已经彻底麻木的双膝爬向门槛,一双眼乌子瞪地几乎就要脱出眼眶了。
可他心里还存着侥幸,只以为云海实在恐吓他,何况他还有能自保的底牌握在手里,梗着脖子大声道:“话是我说的,和他们没有关系,殿下有什么冲我来,不要动我的家人!他们什么都没做,您不能动他们!不能!”
胡祡雍大惊,蹭的站了起来:“二殿下!”
云海笑盈盈看着他,只是那笑意未及眼底:“胡府尹急什么。这烂污东西您要留着作证人,我不会去动,自不会为难了您的。我这不过是处置几个侯府的契奴而已,您来管,那可就是多管闲事了。”
春风本是柔和的,却被高深而斑驳的墙体挤的忽忽乱窜,发出幽咽的声音。
太夫人的眸底似乎掠过些什么,随即不过淡淡抚了抚衣袖上的万字不到头纹路,却没有开口。
繁漪温柔便如初秋枝头初绽的桂子那般温柔,眼神却凛冽如冰笋,在一颗头发花白的脑袋上落了落:“几个犯了错的家奴,与胡大人的案子并没什么干系。”
胡祡雍头痛的掐了掐眉心,还指望着她能劝一劝呢!
可好!
完全没那意思!
可就算是契奴也不能随意打杀啊!尤其还是当着官府的面。
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这小厮的家里,这口供还如何能作数啊!
楚涵啊楚涵,你倒是溜得快,把烂摊子丢给他了!
不厚道!
太不厚道了!
可是为了从云海嘴里得一些失踪案的线索,他只能耐着性子道:“殿下,这是人命,即便签了死契,也不能随意打杀的!”
云海俯身,修长的手用力拍在小厮面颊上,一下,又一下:“这不是还有个活着呢么,让他去告啊!奴告主,五十大板,挨得过去,爬得上堂,我也不过就是赔些个银子,赔得起,亦或者你们有胆子去敲登闻鼓,闹到皇帝那里去!”
他双手负于身后,眉梢飞扬,“倒要看看最后是你背后的主子死得惨,还是我更倒霉!”
胡府尹都把眉心给掐红了:“……”我觉得你们分明是在威胁人,我有好多人证,可这些人证一定没有人愿意为我作证。我好难,真的好难!
丁大云眼角余光看到了繁漪那张不忿不怒,一脸漠然的神情,不知怎么的,心底没有的觉得恐惧,胸中猛然积郁起一股气,无处发泄,逼的他无路可退。
他看出来了,他们不是在恐吓他,而是真的要杀人!
这一回的喊声里的绝望便显得清晰多了:“不要!不要!殿下饶命!太夫人、太夫人!求太夫人行行好,绕了小的家人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
太夫人示意福妈妈和晴云扶着繁漪回避:“你别看这污糟场景。”
繁漪安然起身,抬了抬手,让两人退下。
慢慢踱步到了门口,微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徐徐悠然道:“好好同你舅舅学学,该杀伐决断时,绝不手软。可别如你阿爹一般,总是顾及太多。”那慵懒的笑意听在惊恐之人的耳中,便仿佛是碎裂成棱角尖锐的瓷片,毫不留情地沙沙刮辣在耳底,“长青,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