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轻笑,异于寻常的温和:“侯爷如今可看清楚了么?他这哪里是要侯爷看在蓝奂的面上饶是蓝氏,分明是让这满屋子被算计过的人看在侯爷您的面子上,继续忍气吞声啊!”
懒洋洋轻啧了一声,“自己不顾念骨肉之情,倒是挺会利用这一点来逃脱罪行的。果然了,精于算计的狠心之人,总是能从重情之人手里讨到便宜呢!”
“聪明啊!”
闵氏极力平复翻腾的心血,却做不到如繁漪一般以平静如云的姿态去蔑视仇敌。
她目光如冰冷刀锋,刮辣在姜元靖面孔上:“如今有人把我们珍视的情意,当做免死金牌一样捏在手心里,一次又一次算计,一次又一次的逍遥逃脱。倒也怪不着谁,都是我们自己心软做的孽!”
“脸面这东西就和虚无缥缈的亲情一样,说它有时它就有,说它无时……”鼻翼微微一张,带来不屑的冷嗤,“我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侯爷睇着姜元靖的眼神微微一凝,是寒雨深夜里骤然划过黑暗的闪电,如明亮刀锋。
从前对姜元靖不是没有过怀疑,终究蓝氏看着并不是那么心机深重之人,可怀疑只是怀疑,算计里看不到他的影子。
而蓝氏也终究是媳,不比女儿可严厉对待,总要看着蓝家的颜面。
所以有时候能揭过的,警告过后便揭过了,也是长子夫妇和兄弟、弟妹对他的敬爱,不愿伤了和气,家宅不宁。
可这些孩子说的是啊,脸面和情分这些东西是有尽头的。
真若耗尽了,这数十年努力维持的门庭太平,便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他侧身同太夫人深深一揖,面容里有愧悔深重:“是儿子的不是,私心太重,累得母亲中毒,孩子们也不得太平,伤了骨肉情分。”
太夫人听着屋外渐渐淅沥的雨势,面容上是早有断绝的沉静,徐徐沉然道:“你们都是重情的孩子,都很好,都没错,错只错在我和侯爷为了替侯府打磨来日的继承人,而没有及时止损。”默了须臾,长吁如谈,“也总以为会有一息情分在的……”
姜元靖听着众人的话已经极具对侯爷决心上的逼迫,又见侯爷和太夫人如此姿态,喉间的沉哑几乎压不出的颤抖:“父亲!太夫人!我和时莹从未……”
云海却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打断了道:“你又以为今日我们摆着天家的脸面坐在这里是干什么的,当我们闲的没事来看你们夫妻唱戏么!”
沁微笑色莹莹着,却眸光凌厉:“求情也要有个求情的姿态,五哥你且自己看看蓝时莹,人证当前,没有半点认错请罪的样子么!同我们讲脸面?你们把手神出来害人性命的时候,给谁脸面了?”
云海的掌心在扶手上轻轻拍了拍,笑意越深。
那笑色早已经不似当年的狡黠,是带着天家惯有的威势在:“有本事让他蓝尚书到这里来亲自求情,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脸说得出口!晓得我跋扈,也敢来动我的人,找死!”
繁漪眨了眨眼,实在惊奇这两个人如此默契的一唱一和。
琰华也有这样的感觉。
夫妻两相视一眼:“……”怎么感觉有点儿文章在里头呢?
角几上供着一只双耳仙鹤翱翔圆肚瓶,枝条出尘的蔷薇傲然倚着瓶口。
繁漪抬手折了一朵在手中,慢慢拽了一瓣在指尖把玩着,在碧嫩而热烈的花瓣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暗红的印子,随即轻轻一松。
语调如轻风拂过,是对迷失在权势里的夫妇指点迷津:“人世漫长,即便你们夫妇能有登高俯视的一日,也未必别人不会走得比你们更远!凡事,还是给自己留点儿退路的才好!”
那一抹烈烈如火的娇艳染了昏黄火光,竟成殷红欲滴之势,在姜元靖的眼底燃烧起火速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