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处与下风,吕献瞧人家如此姿态,微微侧身,自是不能受她之礼的。
以眼神的绝对威压,警告妻子不要再说话了,方回头拱手回礼道:“郡君言重,酷暑灼人,都是误会。”
他把她打人归咎与夏日炎炎下的误会,也不点出她应该是向妻子致歉,便已经是拐着弯在请求她不要再追究,也而不要报复的意思了。
繁漪但笑不语,眼尾微扬的扫了吕夫人一眼,有挑衅之色一闪而过。
吕献虽有担忧,但还是极力表现的平和。
而吕夫人如何见得她如此得意姿态,整个人栗栗发抖,一张妆容精致的面孔乍青乍白,有些扭曲,双唇微微张合,有无数无声的咒骂不断的吐出。
琰华眼眸微微一眯,旋即睇了姜柔一眼。
姜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意外的也没信紧锁,一扬嗓音道:“吕夫人这是中邪了么,一双眼睛突楞楞的,真是怪吓人的,嘴里念念有词些什么啊?”
长安白了她一眼:“换一下立场不就知道了,除了咒骂还能嘀咕些什么,难道夸奖咱们揭破她揭破的好处吗?”
姜柔慵懒的叹息似玫瑰的茎秆,带着不易察觉的刺:“即便没了那郡王府为靠山,可好歹曾经的尊荣披身,也该保有体面才是。到头来却是这幅德行,也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
亦舒看了她一眼,似乎有所明白,应和道:“从前有多尊贵,如今便有多恨。李照从前身为郡王,却能对一介小小女子下手算计陷害,那时候有谁可怜被算计的扶风了?若是输,想来吕夫人这会子也只会觉得扶风活该。”
明溪捻着一枚果子逗弄着女儿,轻嗤道:“成王败寇!”
长安耸了耸肩:“甥舅一脉相传,大抵,就是教养如此了。”
远处有一片小小的竹林,一片深翠,风贴着细长的竹叶吹过,沙沙声里偶有一两声细而尖的调子,像是骤雨乘风涌起,沙沙的打在了心头。
吕夫人心中沉压坠痛,像坠着块铅似的,扯着五脏六腑都难以抵抗的往下沉,最终让她失控低吼出来:“墙倒众人推啊!你们就瞧着元郡王倒了,以为自己如今风光,便一个个来作践我!京中豪门起落有数,你们也逃不过跌进泥潭的一日!”
吕献目光倏地一跳,根本来不及阻止。
繁漪语调依旧轻缓如风,而字眼却似刀锋雪亮:“这世上没有元郡王!吕夫人是对陛下的旨意有什么旨意么,竟还敢在公共场合口口声声称李照为郡王?怎么,他的爵位你们吕家给她留着了么!”
亦舒瞟了眼吕家夫妇,语气冷若冰霜:“吕家留着?这是要造反么?如今天下轮得到她吕家来指手画脚了么,简直可笑!”
吕献只能一再、一再地对着禁宫的方向躬身垂首:“夫人失智胡言,并非有心冒犯陛下。对郡君言语有失,还请恕罪!恕罪!”
繁漪淡笑依依:“在看吕大人与我夫君、至亲同僚一场的份上,我自是会原谅她这一回的,只是还请吕大人看管好了那张嘴。毕竟,我这里没有事不过三这个规矩。”
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好在闹下去了,否则张家以后怕是要不欢迎她了。
便同张夫人颔首道:“听着前头有唱戏的声儿,说来今日城里请酒办席的人家不少,到不知伯母请的是哪个班子呢?”
张夫人眼见一切已成定局,便顺着她的话头起身招呼道:“请的还是欢喜班的角儿!还好洗三礼那天就去定了,不然这好日子扎堆,真是可能请不到人呢!听说他们班子来了两个新角儿,一出《游园惊梦》唱的极好。咱们也去听听吧,去晚了可都叫人点了自己喜欢的桥段了。”
主家招呼,众人自是要起身的,只是目光依然落在繁漪和吕夫人身上,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处说话,动作有快有慢。
因为众人也察觉到了这场冲突背后应该还不止这么简单,若说慕繁漪打人是被她激的,那么吕夫人最后的失控与狰狞又是为何?
于是便有人以一目深邃看向吕夫人,忧叹道:“当时看着吕夫人惊叫嘶吼的样子,还以为郡君把你如何了。同在京中,往后还是要往来的,何苦这样闹的难堪呢?唉,往后看人看事真的不能只看表面了,否则一不小心就要被人利用成帮凶了呢!”
引来不曾深想、亦或同样立场的人,声声附和。
繁漪看了她一眼,仿佛没有听懂她似乎偏帮她的话中还夹带了另一层暗示,只是微微一笑。
吕夫人神经似被拨动一下,却并未得到曙光的披拂,反让面色越加惨白起来,有湿冷的汗水贴着头皮慢慢滑落,滴在她华丽的衣衫上,留下一个枯败的黄点,仿佛她这个人,出现的那么的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