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氏跪坐在半开的门内,没有绒毯的墙砖那么硬,那么冷。
她沐浴在炙热的光线里,然而,可融化坚冰的灿烂阳光却没有给她打来一丝一毫的温暖,相反的,这样的阳光里,她觉得自己就像一直模样丑陋的蛾子,被咬坏了翅膀,停留在美丽的花朵上,瑟缩暗淡,存在显得如此的不合时宜。
她怔怔地看着半掩窗外的初夏景色。
想起自己嫁给姜元靖之初的时光,那时候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的美好,哪怕一进门就得守孝,可她还是觉得高兴啊,那是她自己选中的男人,哪怕进门的方式被人指点嘲笑,可终究如愿以偿的与他肢体交缠,饱尝鱼水之欢。
那样的日子仿佛沉浸在春雨润透的桃红柳绿里,如那大片大片的合欢花,粉红雾白,美丽而柔软的叫人心底都是甜蜜滋味。
甚至,直到昨日,她依然以为自己是幸福的,哪怕丈夫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而她也愿意他们的来日努力算计,用力夺取。
她曾以为自己会如此绽放下去,一步步走向高高在上,走向别人眼底的艳羡,到头来原不过一场笑话。
可笑!
姜元靖一回来便听院子里的婆子说慕繁漪来过,心下不免一跳。
当他进到正屋的时候只见蓝氏坐在窗边的交椅上,定定的看着一盆被折了花的一叶荷。
敛去神色里的冷凝进了次间,开口时的语调那么的温柔和煦:“怎么坐在太阳底下,小心晒了难受。”
蓝氏回头看着他,然后笑了笑:“觉得有点冷。”搭在角几上的手推了推药盏,“不过一场风寒,吃药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用,一直好不透。”
姜元靖含笑的眸光微微一动,扶了她换了位置,远离太阳直照的位置做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是要慢一些的。”回头又端了药盏来,舀了喂到她的唇边:“夏日病着总是更难受些,你乖乖吃药,很快就会好的。”
蓝氏看着他深情而温柔的样子,找不出一丁点的阴冷算计,心底一软,然而药的苦将她拉回现实。
她很配合的喝着,左右都喝了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么一回了。
只是很慢,每一口都在回味,似乎想找出其中的一点甘。
最后,却发现只是徒劳。
任由他为自己擦拭着嘴角,然后握住了他的手,是凉的。
蓝氏看着他的眼睛道:“元靖,我做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帮你。”
姜元靖神色温和的看着她,轻轻拨开贴着她的颊的发丝:“我知道。”
全数打开的窗户让屋子里的光线饱满极了,蓝氏竟然在那么炙热的温柔里看到了掩埋深处的冷漠,而她无法抵挡的坠入寒冰深渊。
她不敢让自己显露出害怕,便缓缓笑了起来,眼神却变得邈远起来,仿佛是想起了从前:“以前在家的时候,嫡姐、庶姐,没一个能赢我的。家里什么好的,永远都是我第一个挑第一个选。我以为我在父亲心里是重要的,我以为他会帮我们的,我以为……我能抢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姜元靖点头,十分认真而肯定的点头:“你都是为了我,我如何能不明白呢?只怪我无用,不能保护你。”他回握了她的手,紧紧的裹在掌心里,“不过没关系,那些都不重要了。”
蓝氏感觉自己识趣了感知能力,感受不到他给予的温暖了,急急道:“元靖,你恨我么?我输了,现在大家都以为其实一切都是你指使我做的。我把你连累了,慕繁漪说的,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了。”
姜元靖眉心有阴翳掠过,面上似一无所觉,只以一目深情与包容凝视迎接她的探究:“他们怎么想不重要,你我夫妇一体,你做还是我做,都是一样的。你也不要多想了,好好养着身子,等出了孝,我便让父亲帮我们安排着离京,我们去过自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