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与晴风的冷笑冲撞在一处,有剧烈的回旋:“指不定如今怎么恨着咱们姑娘,想着破罐子破摔回来报复呢!从来都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只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欠着她一样。”
晴云捻了把团扇轻轻给繁漪扇着,半透明的轻纱面料上蝶自在的飞舞在一片绚烂里:“从前她是阁老府的嫡出女,出身高,生得美,有才情,事事顺遂,偏最后许嫁了一介庸才之辈,与想要的天差地别,自然心中不甘。”
冬芮嗤道:“是姚柳氏的愚蠢毁了姑娘为她铺陈的前程,要怪也是怪她自己命不好,摊上这么个废物祖母!她恨的又何止是咱们姑娘,一个骄傲且顺境里走惯了的女子,在得不到的逆境里,所有人都是她的仇人。”
晴云邈远的目色落在庭院里,澹澹道:“就因为姚柳氏人死灯灭,她无处怪罪,便把自己的不如意归咎到咱们姑娘的身上。爷究竟爱不爱她,她当真不懂么?其实她是懂得,自是不想承认自己一早就已经彻底是输了而已。她想得到的,也从来只是让我们姑娘也不幸福而已。”
繁漪一手支颐,懒懒望着蔚蓝天空里缓慢悠游的薄云,默默想着,姜元靖他们制造了太多的巧合,即便琰华次次同她说得清楚,恐怕她也只当他是在“无可奈何”地着说违心话吧?
说不定,再有所谓的姐妹在她耳边不停的暗示,只要她能把她这个抢走一切的坏人毁了,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与琰华破镜重圆了呢!
晴风摇头可叹道:“世上那么多人,有谁又是能彻底抛开世俗的牵扯活得自由自在呢?她爱一个人没有错,恨命运不公也没有错,错就错在执念于已经错过了人事,不肯放手,纠缠不休。”
“害人不成,终害己。”
晴云抬眼,正好看着琰华拎着什么东西下衙回来,不由想起了姑娘坠崖后的他,是沉溺而寒默的,望着桐疏阁时的目光是眷恋而痴迷的。
即便当初让姚意浓嫁了进来,能不能在侯府这吃人的深窟里活下来且不论,恐怕都不必太久,爷就会发现他爱的人其实是姑娘了。
那时候,她姚意浓的深情恐怕、也只剩了一句笑话而已。
伸手将搭在主子肩头的青丝拨正,淡淡一笑道:“作孽之人自摘恶果,因果轮回之内注定的,咱们有什么可替她们操心的。”
冬芮不是操心旁的,而是有些不服气:“姚家的人不会以为是咱们做的吧,终究姚意浓这两年做了些什么,他们心里可是一清二楚的。”
晴风眉眼一撇,冷哼道:“既然清楚,那就算真的是我们做的又如何,有什么脸敢有什么废话!”
繁漪歪着臻首,看着青墨瓦砾在夕阳下浮漾起的浮光如锦,落在丈夫清隽的面容上,柔化了清冷线条,只余了温柔似水的目光望向了她。
漫不经心一声长吁道:“旁人怎么想的无所谓,只要姚丰源的脑子还清醒,便不会来动我分毫。他们啊,还得看在父亲和侯爷的面子上呢!再不然还有云海那捣蛋鬼在,我有什么可怕的。”
将手伸出窗外,朝丈夫挥了挥,笑色绵绵娇软,“给我买什么呀?”
姚意浓逃回来的途中发生了什么,没人在意,也不会传进京中,只知最后的结果是她、死了,并没有来得及她满怀怨恨下的报复。
辽阔的天幕下,人的影子那么的渺小,如同一粒尘埃。
远处有雀儿轻啼,催促这天幕将最后一丝淡青色吞没。
晴云长吁感慨:“执念,真的害人啊!”
枝头一星一星白中透着翠嫩的茉莉花苞被时节催促着,在枝头绽开至极盛,花瓣褪却了薄薄的绿,洁白如雪。仿佛是心中无数个萌发的念想,一点一点的,悄无声息的滋长着。
侯爷拿了庚帖去到王家致歉,并表示已经帮王之骞安排好了,待他在翰林院熬过了三年便进吏部听政。
六部六科之中最难进的便是吏部和户部,且大家心照不宣,这样的衙门向来都是大员阁老人脉的通往之处,普通人家出身的郎君熬过了翰林院,大部分也是外放做县官,一步步慢慢熬着,若是政绩出色,又有好上峰与恩师的提携才有机会回到京中做京官儿。
王家虽然有点懵,怎么已经说好的媳妇还能飞了呢?
前头有好些门户托了媒人来相说,他们都拒绝了,这下好了,一个都没得了。
回头旁人家还不定以为他们王家如何自矜身价。
可侯爷摆低了姿态来致歉,连儿子的前程也做了安排,他们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