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华忙哄着孩儿一般哄着她道:“不臭不臭,团子一直都是香香的。”抬手不住抚着她出汗出到微凉的颊:“很抱歉,你辛苦些再熬一熬,以后不生了,咱们就要这一个。”又低头吻过她不断阵痛的肚子,轻声催促着孩子快些出来,“我们都不要欺负阿娘,乖孩子,你快些出来,叫阿娘抱抱你。”
孩子倒是十分贴心,就在琰华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繁漪只觉双腿间有一股热流倾泻,顺着衣衫滴滴答答的淌到地上。
繁漪自是听说过羊水这东西,可真当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发懵了:“我、我这是失禁了吗?”
便听稳婆含笑着喊了一声:“快躺下快躺下,羊水破了就快了!”
外头听了那一嗓子蹭蹭蹭就全站起来了,还有动作格外大的,小腿肚撞到交椅,晃荡出声响来的:“太好了,阿弥陀佛!”
琰华忙把人抱回床上好好躺着,一遍一遍说着鼓励的话:“你看孩子多听话,这就要出来了。没事没事,不怕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稳婆瞧他蹲在床头也碍不着人手,便不去提醒他出去了,瞧着那骨子黏糊劲儿怕也是赶不走的,便只一劲儿提醒着丫头婆子烧水、备下多多的软巾子,还有一些以防万一的止血药、催产药什么的。
已经入了九月,南方虽不比北方寒冷来的猝不及防,但到了深夜也有寒意袭来。
仙鹤紫铜的烛台上烛火微微晃动着。
光线晦涩的床帐之内,繁漪盯着承尘上套着的瓜瓞绵延幔帐,那抹繁复而朦胧的红被烛火的昏黄一烘,塞了满眼的滞闷,心口憋得发慌。
身下温热的羊水直到被塞下一个枕头垫起才减缓了流淌的速度。
就在这时候,繁漪嗅到了寂静的深夜里空气中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从远处传来。
而守在院子里的春苗和晴风,却清晰的听到来自附近府邸里传来的几近绝望的尖叫声,那样的叫声在初秋清寒的夜里,被风裹挟着拂面而来,叫人不自觉打起了寒颤。
晴风看着街道上依然没有散去的橘红,那是宵禁之后不该存在的光亮,语调有些僵硬:“一定是出事了。”
春眠只觉自己的面孔上惊起了无数惊惧的粒子,勉强镇定道:“咱们爷一定有应对的法子,谁也害不到咱们身上来!”
繁漪紧紧攥着琰华的手被汗水浸得久了,皮肤白的几乎透明,一阵几乎要折断腰肢的痛猛烈袭来,涌动的青筋像是鼓起的、疯狂的小青蛇,想要钻破皮肤而出。
她想喊出声,宣泄出紧张和痛苦,可一波接着一波的阵痛紧紧缠住了她,气息阻塞在喉间,除了闷哼,她无法发出太多的声音。
那种无法预测的结局让她越来越害怕,只能咬着牙去唤他的名字:“云、云奴……”
汗湿的掌心里那种滑腻让她的手渐渐自琰华的手腕滑脱,那种抓不住的感觉让他心头不住沉下去:“阵痛密集了,就快了、就快了……别怕别怕……”
这一声声别怕,也不知是在安慰繁漪还是在安慰自己。
繁漪只觉肚子坠痛的几乎要炸开,腰也都要断了,比她自悬崖跌落撞击在横生的树枝上更痛。
抵挡痛苦让她用尽了全力,面容都要扭曲了。
这样本就生死难测的夜,她所有的力量只能他在才能秉持得住。
好容易等来一个渐歇期,繁漪大口大口喘着气,死死抓住丈夫的手:“云奴,你别走,不要让我、让我一个人在这里……”
琰华不住的回应着她,又不想让她察觉到自己的慌乱,只得用力按下心神,紧紧扣住她的指,不让她有任何一丝无法依靠的无助:“我不走,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稳婆见多了这样的痛,且暂时来看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便含笑大声道:“是是是,世子爷说的是,阵痛密集了说明产道开的很快,郡君不要太紧张,放松,放松,还不到用力的时候,省着点儿力气,待会子产道全开的时候再用力。最晚明儿中午,一定能生出来了!”
琰华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只听说过会痛、会难产、甚至会死人,却从未想过一向吃痛的妻子竟会漏灰那样难以忍受的痛苦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