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丁汉森林和水晶宫的比赛结束了,主队凭借雷布罗夫的复活,2:1力克对手,将他们和降级区的比分差距拉开了。
赛后几乎所有诺丁汉媒体都大肆报道了这场比赛,森林队的全部球员都成了英雄,尤其是雷布罗夫,更是被媒体们捧上了天。媒体们称赞他重新成为了英超级别的球员,找回了昔曰的状态。
而导演这一切的托尼.唐恩呢?他中场休息在球场上找到雷布罗夫单独谈话的照片早就上了报纸头条。记者们赛后采访了第一次当选本场最佳的雷布罗夫,问他中场休息在球场上,主教练唐恩对他讲了什么。
雷布罗夫微笑着说:“没什么,他只是让我把位置后撤,然后让我为了自己踢球。我就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就是托尼.唐恩,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比赛中电视解说员说他是魔术师,我对此深表赞同。看看科利莫尔的森林队,再看看托尼.唐恩的森林队,人都还是那些人,球队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们拿到了关键的三分,恢复了士气。听听城市球场内的欢呼声吧,诺丁汉森林正在慢慢醒来!”
行驶中的有轨电车轻轻晃动着,车厢内空荡荡的,几个老人眯着眼睛打盹。电车在诺丁汉郊区穿行,外面也几乎听不到汽车鸣笛,甚至连行人都很稀少。这是星期天的早晨,唐恩坐在开往霍克纳尔小镇的这班电车上,车外是宁静的乡村原野。他看看外面,又看看里面,对面有位乘客举起一份今天早上上市的报纸,看得专心致志。正对唐恩的一面有他自己的照片和大幅标题:
“托尼.唐恩归来!”
看到这一幕,唐恩轻轻笑了起来,听起来就好像“超人归来”似的。他又回到了头版头条,被人崇拜和关注的感觉真不错……在这个宁静的早晨,空荡荡的电车内,和昨天城市球场那种山呼海啸般的气氛完全不同。唐恩把头靠在窗户上,闭上眼回味刚刚过去的比赛。
我又回来了,这一次我决不轻易离开。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叮当铃响,电车的晃动停了下来。唐恩睁开眼就看到山坡上的教堂尖顶,目的地到了。
从电车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唐恩向教堂走去。
自从夏天来了一次之后,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转眼半年已过,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彷徨失措,看不清前进方向的失业教练托尼.唐恩了。
因为加文,他决定留在森林队,等待重新回到城市球场教练席的机会。如今他回来了,并且带队重新拿下胜利,于是他再次回到这里。
对于他来说,那座灰砖石教堂后面的墓地是另外一段旅程的起点,当他要大步向前走的时候,应该回到这里来重新确认一下方向。
尽管看起来似乎很近,但从电车站到教堂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上坡路。唐恩在街边一家冷清的小花店买了束百合花,拿在手上想了想,他又向店主要了一张卡片,掏出笔在上面写道:
——给诺丁汉森林最忠实的球迷,乔治.伍德永远的支持者:加文.伯纳德。
※※※有一群小孩子在教堂前面的绿地踢球,其中有几个还穿着红色的森林队球衣。他们大呼小叫着,争抢一支皮球。当有人把足球从两堆衣服中间射过去,就会模仿球星们做着各种庆祝动作。
小时候,唐恩也经常这么玩。不过他们不是在这么好的草坪上,而是在家乡用来晒谷的坝子上,拿书包、砖块、破鞋、衣服、箩筐……总之一切可以搬动的东西做球门,然后一群小孩儿在上面追逐一只破皮球,以唐恩现在的眼光来看,就算小时候那群人中踢得最好的“球星”其实也很惨不忍睹,但大家玩的高兴。坝子旁边是养鸭的水塘,经常会有人不小心把足球踢到湖里。球踢得很糟,但水姓好的唐恩每次都是那个下湖捞球的人。
到了高中,他在城里的寄宿制中学上学,那里没有简陋的坝子和池塘,有专门的球场,但唐恩却已经不踢球了,只在场边看别人踢,到了大学也是如此。一直到现在,他习惯了站在场边看别人踢球,并且从中找到了和亲自下场踢球完全不同的乐趣与成就感。
唐恩在这群可爱的小孩子身边稍微逗留了一会儿才继续向前走,他绕过冷冷清清的教堂,拐入那条林中小路。
墓园比教堂还要冷清,这里被茂密的树林包围起来,似乎气温都要比外面低上一两度似的。唐恩裹紧了大衣,径直走到加文的墓前。
当他看清楚墓碑前放着一束百合花时,有些惊讶。新鲜的花瓣上还挂着水珠,将它放在这里的人显然刚走不久。唐恩抬头环顾墓园,没有一个人影。
他低头注意到花束中同样插着一张卡片,于是他拿起来。上面只有一句话:
给加文。
没有落款,加文的名字还拼错了。看着那歪歪斜斜,还不如小学生的笔迹,唐恩笑了。
他将这束花重新放下去,同时把自己的花束仔细摆在旁边。做完这些他从大衣口袋里面掏出香烟,准备来一口。火都打出来了,他却看着跳跃的火苗愣了愣神,然后把嘴中的香烟取出来重新插回烟盒。
他刚才忘了,身边有一个小孩子在呢。
于是他又重新蹲下来,看着墓碑下方那行小字。
迈克尔在酒吧对他说“托尼,明天我不去看比赛了。我以后也不会去了”的时候,一脸平静,仿佛在说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一样。当时唐恩以为他的心一定死了,甚至……他不再爱足球,而是恨足球。因为足球夺走了他最爱最爱的儿子。
当那天迈克尔在这里对他说要去美国的时候,更坚定了唐恩的这种想法,他痛恨足球,他想要逃离足球。
但当他后来看到了墓碑最下方这行小字的时候,以前迈克尔留给他的全部印象在瞬间被推翻。
他是如此深爱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深爱足球。他一定把这种爱埋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然后再加把锁,永远都不再触碰,不管是别人还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