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细细吹着,撩动起男人半干的发,他静静讲述。
“十年前,本王领兵攻陈,在最后一场战役中,不幸被俘。敌军说愿以本王之命换陈国皇室一族,本王的部下不敢轻言答应,便休书至长安,给当时的皇帝,也便是本王的父皇。”
“本王当时想着,且先不论我所立战功,就说我与他血浓于水,他也不会对我置之不理。可事实是,呵......”
他低笑着,敛去了满眼阴鸷。
“皇上他,没有管你?”瑾苏试探着询问。
“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就算他不肯为了本王区区一人而留有祸患,本王也不会怪他。但你可知,他竟派人来暗杀本王,以免我部下心软,放虎归山。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他?这又算作什么?这便是所谓的父子之情?”
“本王不信爱,本王更加不信有无关利益的爱。这世上唯一可以使人立足的便是权利,只有站在权利最高峰,才不会向从前一样,可以任人宰割!”
他说任人宰割,那么强烈的四个字。
瑾苏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哑,“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本王被软禁在皇宫里,陈国的一个小宫女,名唤璃儿,她常常来给本王送饭......”就是那么简单的故事,一个十五六岁春心萌动的少女,爱上了英俊的落魄皇子,再也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我诱她带我出宫,才与我的部下会合。”
说到此,杨广重重的闭上了眼。
“那,璃儿姑娘她......”后来呢?瑾苏想问,你应当早就和她在一起的不是么?
“本王不知。”
他抬眼,眸中似是迷茫。
她在那场混战中失踪了。
杨广想,她或许觉得愧对陈国,以死谢罪。或许她不能忍受被心爱之人利用,一走了之。
“我想,璃儿姑娘一定很爱你。”
瑾苏的声音很闷,“那你呢,你可有几分爱她?”
“或许吧。”
男人叹了一口气,道。
可那又如何呢?她生死未知,并,再也不曾回来过。
这便是他的故事,残忍,黑暗,不堪卒读。
但这全部是事实,没人可以抹去它的存在。
这世道根本就是如此,他若软弱一分,便早已尸骨无存。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有几分轻颤,周身散发着满是空落冷清的寂寥,瑾苏看着他,心头竟涌上了几分心疼。她想,他是孤单的吧,偌大的太子府,妃嫔无数,却没有一个能和他说说话的人。
“你.....你不要难过了,”少女开口,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更欢快一些,“现在一切都好了啊,你是太子,未来便是皇帝,再不会有人伤害到你了。恩,你要相信爱,你要相信,未来肯定会有一个像璃儿一样的女子不顾一切的爱着你的。无关身份,无关地位。”
只是爱而已。
“你不要不说话嘛,这样,我们玩猜谜,好不好?”
看着那小女子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杨广想,明明是自己要安慰她的,怎么就反过来了呢?
也罢也罢。
他笑,“好。”
“那,我们猜字谜好了。鸟落山头不见脚,四处皆水无处找,是什么?”
“岛。”男人很快回答。
“恩......山上有山归不得,湘江暮雨鹧鸪飞。”
“出。”
“以口为姓,承之以天。”
“是卓。”
“啊,你为何什么都猜的到?”少女的心头涌上浓浓的挫败感,“不玩了不玩了,我差点都忘了,你本来就是个写诗的,我怎么玩的过你?”
杨广哑然失笑。写诗的?
那么风雅的事情,怎么在她口中说出来就变成了一个写诗的?
“那这样,本王出,你猜?”
“不要。”
“那,我们就改吟诗作对好了。”
“不要不要不要!”
瑾苏猛地摇头,吟诗作对?不如给她一剑来的痛快。想到此,她看着旁边那男子,嘴角咧开了一个狡黠的笑,“不如,我们比剑可好?”
杨广,“......”
吵吵闹闹,已是日落西山。
也许是昨日一夜未眠,驾马回萧府时,少女竟已在她怀中睡熟了。杨广无奈笑笑,伸手点了点她光洁小巧的鼻尖,心头突地涌上细细长长的满足。
他也不忍心叫醒她,只是轻柔的抱她下马。刚刚站于地面上,便对上了一双冰冷的毫无温度的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