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舆论沸沸扬扬地闹了三天，非但没有被人遗忘，相反还越闹越大。
或许是因为这些天里爆出来的校园暴力事件实在是太多了，大家的心一直都在揪着，而校园暴力不止会发生在那些不大好的学校，也会发生在那些让家长十分放心的重点学校。
千辛万苦将孩子送进重点学校，结果还出现这样的事，哪个家长能够放心？
而且这件事背后也有推力助手，像S城一中这里，宋家和陆家都在背后使力，最终结果很快就下来了。
S城一中校长被换，这个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S城一中是S城最好的高中，也是唯一一所重点高中，这些年的师资力量一直都在往S城一中倾斜，校长这个职位可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现在校长出了事，谁不想把他拉下来取而代之？
而祝茜被辞退、并且吊销教师资格证，并且有部分家长依然在努力追究祝茜的刑事责任，说不定祝茜就得去个法庭几日游，最后很可能会变成监狱几年游，虽然这并不容易，但是许多家长都在努力。
祝茜的兄长和老公也都被开除，而且这些年他们做的事也都被爆了出来，目前正面临着被起诉的危险，最后说不定可以和祝茜一起在监狱“团圆”。
而这件事越演越烈也让其他一些人露出马脚，最后被辞退或者开除的并不止这么几个，教育局祝南坤的亲信多多少少都参与了一些事情，此时一起被拉下马，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网上对这个结局还算满意，对曾经的受害者也是给予支持和鼓励，“九叔爱社会”因为这件事圈了不少粉，宋兰璐的微博粉丝也是一举突破五万，原因自然是《噩梦》。
《噩梦》那篇文实在是太写实了，写出了无数受害学生的心声，那些复杂的情绪在这篇文里被展现的淋漓尽致，那些挣扎让受害者觉得自己和主人公高度重合。
一时间，《噩梦》的热度节节攀升，连带着《修仙》的热度也是居高不下，宋兰璐熬了三天，将《噩梦》写完，据说看完《噩梦》最后一章的时候，无数人泣不成声。
这篇文仿佛带有什么神奇的魔力，让处在困境中绝望又迷惘的孩子看到一点点希望的路，有一些正处在校园暴力之中、但是却完全不敢跟家里说的孩子终于迈出了告诉家里第一步；那些画地为牢将自己牢牢困住的受害者也终于有了想要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冲动。
许多人在痛哭流涕的那一瞬间，突然找到了“生”的意义。
所以，在《噩梦》的每条微博之下，都会看到许多人在说“谢谢”，也会看到一些人在分享自己的经历，有些长久将自己死死困住的人终于试探着伸出腿，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们彼此鼓励，彼此依靠，彼此信任，即使她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但是她们的心贴的极近。
而“露生”这个名字，也和《噩梦》一起，永远地刻在她们心尖。
宋兰璐的微博粉丝依然在涨，并且涨势迅猛，并且以活粉居多，转发数、评论数、点赞数也早早地就超过了《科幻小铺》的官微，粉丝更是起来了，真爱粉死忠粉一片一片的，尤其是曾经遭受过校园暴力或者正在遭受校园暴力的孩子，都非常喜欢这个叫做“露生”的作者。
宋兰璐是第一次发现文字竟然具有如此神奇而又美好的力量，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并且为此感到快乐。
最近宋兰璐也沉迷刷微博，看着微博下面的那些评论和回复，感受到那些id渐渐显露出来的正能量，她也会非常开心，这些正能量仿佛会传染一般，让人的心里都充满着动力和力量。
而《科幻小铺》新一期，也在这一天发刊。
因为这一期的《科幻小铺》有足足五篇露生的短篇，所以露生的粉丝早早地都认准了这一期的《科幻小铺》，这一期的《科幻小铺》一发刊，好多人都冲着露生去买，一买就是五六本，然后在跟自己身边的人安利，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露生有多么棒。
周晓乐就是其中的一员。
周晓乐足足买了二十本，抱着厚厚的一叠期刊回去的时候，路上总有人会回头看她，曾经这样的眼神会让她暴躁难安，现在她却觉得无所谓。
周晓乐甚至感觉今天的天气挺好的，阳光很温暖的。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感受过了，也好久没有这么安宁了。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抱紧了怀里这厚厚的杂志，脚步重新又轻快了起来。
周晓乐高中的时候也有一段非常惨痛的经历，即使现在她已经逃出来了，已经在另一个城市了，但是高中的那些经历依然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骚扰她，她用了无数办法，也依然无法忘怀掉那些事情。
就如同童年阴影、原生家庭对一个孩子的影响一样，校园暴力对于一个学生的影响也都是终身制的，并不是意味着你离开了那个环境、离开了那些人、你不再受欺负了，你就会忘记那些事情。
周晓乐永远都忘不了那些事情，也永远都忘不掉那些人，并且渐渐地显出偏执、灰暗的一面，她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她没有办法。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会变成她最讨厌的那一类人，但是她没有办法去自救。
就像你跌下悬崖，你那么努力地想要自救想要活命，但是依然改变不了自己下坠的速度。
周晓乐从来不将这些事情往外说，因为人们总是不能理解，就像社会上鲜少有人会理解抑郁症一样，他们只会觉得一切都过去了啊，你现在也不再挨打挨骂受欺负了啊，你还想着以前的事干什么？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总是会恰到好处地激发周晓乐心里的恶意和怨恨，很多次她甚至阴暗地想要那些人也尝试曾经她所尝试的那些痛苦，看他们还能不能无所谓地说出这些屁话！
周晓乐知道这样不好，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去吃药，甚至还会看有关校园暴力最后得到救赎的小说或者电视剧等等，那往往让她更愤怒更焦躁。
无论是小说还是电视剧，都那么的虚假，校园暴力哪有可能是受害者得到道歉之后、一摇头说没关系就得到救赎的东西？
虽然不乏有精品可以稍微安抚她的情绪，但是更多幼稚的东西每每都让周晓乐爆炸。
直到……她意外地看到露生的《噩梦》。
那个时候，校园暴力上了很多次热搜，周晓乐因为自身原因一直在跟进这些事情。
这些年来，周晓乐性子越来越暴躁，防备心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洁癖，越来越不爱跟人交流或者碰触，哪怕在学校里，她也活的像个隐形人，自从可以出去住之后，更是连舍友这种天然的关系好的存在都没有了。
但是周晓乐并不在乎，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的时候，她会感觉非常的自在。
摸到“露生”的微博，纯属意外。
因为恰好处于几大热点之中，露生和《噩梦》上了热搜，虽然是在最后的位置，而且只是昙花一现，但是看到《噩梦》这两个字的时候，周晓乐只感觉自己心尖一颤，自己都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这么点进了话题，从此入了坑。
她那天熬夜看了所有的章节，然后发现作者露生似乎一直在写，隔几个小时就会更上一章，于是周晓乐干脆翘了课，就这么守着微博看着更新，随着主人公或喜或悲，冥冥中，她甚至觉得那个主人公就是她自己。
那些挣扎、痛苦、绝望、午夜梦回之际的崩溃和哭喊，都像极了她自己。
看着看着，她就痛哭失声，身体里的某一种存在了多年、一直昼夜不停地骚扰她的东西，似乎也随着这些眼泪，渐渐消失在她的心头。
周晓乐竟然有了诉说的欲望。
那是第一次，她将她曾经在高中所经历的事情说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给一群陌生人听。
周晓乐非常的紧张，她甚至开始神经质地啃咬自己的指甲，一不小心就咬到自己的指尖，其实挺疼的，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
她看着微博的消息渐渐多了起来，听着微博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动静，她的心跳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害怕。
她在出租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微博的消息越来越多，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她才终于打开了微博，去看那些信息。
安慰的、鼓励的、理解的、赞同的，她们就像一群在风雨中与群体走散了的兽，彼此拥抱取暖，周晓乐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暖意。
而后，她便看到了那一句话，来自于作者露生回复的一句话。
——黎明已至，光明还会远吗？
我们一起，再加油一下下，好不好？
周晓乐的心就像被什么轻轻敲过一样，又酸又涩又涨又疼，但是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非常欣喜的感觉，她哽咽地回复道：“好。”
那一瞬间，周晓乐感觉自己仿佛又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露生的文字仿佛有着什么神奇的魔力，帮助她们重返人间。
而现在，露生微博底下，几乎成了她们的一个小型交流平台，她们互相扶持着、鼓励着迈出第一步，外面的世界远比她们想象的要温柔，现在，她们想要迈出第二步了。
像周晓乐这样的人，并不是一个两个，她们分布在全国各地，拥有着庞大的群体，她们曾经绝望过、崩溃过、麻木过，现在，她们努力走出来，努力活过来。
她们是最棒的。
《科幻小铺》一经发售，卖的贼火，尤其是宋兰璐最近增长起来的粉丝，是一个十分庞大的购买群体，因为她们从来不是一本两本的买。
等到《科幻小铺》杂志社那边统计第一天的购买率的时候，工作人员都惊呆了！
“……我们竟然卖出了这期杂志的百分之七十七！”
文钱不敢置信地叫道，“这才只是第一天啊！我勒个去啊，这简直就是要闪瞎我的眼！”
“多少？”
孙水川怀疑自己幻听了，下意识地问道。
“百分之七十七！这才一天啊！以前我们一周都卖不了这么多！而且我们《科幻小铺》还是业内的NO.1！”
文钱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十分激动地说道，“我们的发售率和购买率在业内遥遥领先，而今天的购买率直接打破了我们平时一周的购买率，你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可怕的数字吗？”
孙水川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把挥开了文钱，自己在电脑上看着，那明晃晃的数字显示在她面前，让她都有些恍惚。
“我的天……”孙水川小声地说道，仿佛不敢置信一样。
“加印！加印！现在不加印就是傻子！”
文钱大声喊道，“按这个趋势下去，我们准备的那些杂志不出三天就得卖完，必须加印，现在就得加印！”
“这只是第一天，直接加印不好吧？”
立一强微微皱眉，道，“万一高开低走了呢？
我们先看看口碑？
这爆炸般的购买率并不是读者贡献给我们的，是露生的粉丝大面积买下来的，露生关闭了微博打赏，粉丝们就只能通过这样的方法来回报她，但是并不意味着之后还能爆啊。”
“你……！”
文钱眼睛一瞪，差点就跟立一强吵起来。
“行了行了，你们俩别吵。”
孙水川揉了揉太阳穴，道，“这都一天过去了，第一批购买的读者也早就该看完了，我们直接打开论坛看看读者评论不就完了？”
“反正也花不了几分钟，不急这一时。”
文钱和立一强对视一眼，彼此厌弃地撇过头去，然后一起掏出手机，打开论坛，准备翻找有关帖子。
孙水川对宋兰璐十分有信心，但这个时候也有点紧张，也一起打开了论坛，准备看帖子。
而他们三个一打开论坛，就被满屏的“露生”晃花了眼。
——#卧槽露生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写什么什么好看？
——#吹爆露生太太这简直就是瑰宝啊啊啊！#
——#《修仙》和《噩梦》都是经典，《流浪》《皇子》也完全不差，简直太棒了啊啊啊！#
——#跪求推荐《皇子》这样的科幻小说，妈的这简直是打开我新世界的大门啊！#
各种各样的帖子层出不穷，彩虹屁更是一个接一个的出来，一打开帖子，更是密密麻麻的赞美，偶尔有两个不和谐的声音，比如觉得《皇子》不属于科幻小说的，也被无数人拿着科幻小说的定义进行现场版打脸。
立一强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抬头看向孙水川，认认真真地说道：“我们杂志社没给人请水军吧？”
孙水川有些无语地看着立一强，道：“你觉得我们杂志社有这个钱吗？”
立一强诚实地摇了摇头，孙水川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那不就完了？”
立一强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我只是有些不敢置信。”
立一强的表情有些恍惚，他的声音之中都带着一股子缥缈，“这还是论坛里，第一次对一个作者的评价这么统一，而且并不是负面的评价……”
“其实也不算很统一。”
孙水川心里得意，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这不还是有很多读者觉得《皇子》不应该被收入吗？
虽然很快被其他读者拿着科幻小说的定义打脸了，咳。”
立一强沉默地看着孙水川，透过孙水川那一张微笑的脸看透了她内心的得意。
“其实也可以理解，”孙水川试图挽尊，“露生本来就写得好，又因为《噩梦》《修仙》被拔高了，粉丝也有那么多，而且这几个短篇真的非常精彩，我们这些看多了各种好文的编辑都非常喜欢，读者自然也很喜欢了。”
“再加上露生熬了三天将《噩梦》写完，可以说是实力宠粉了……”孙水川还没挽尊结束，就看到批判露生的帖子，脸上那表情收敛了起来，露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啧。”
“这些人不跳起来，我都忘了箜篌那件事了。”
“这箜篌装死到现在，热度可没少蹭。”
“让我拿出我的三十米长刀来打脸。”
立一强：“……”
文钱：“……”
孙水川登上了《科幻小铺》的官微号，发了张截图，并且配上了文字，道：“我们每一次确认稿子和合同的时候，都会和作者太太确认发刊时间的哟”
这张截图和微博也实在是太打脸了，箜篌粉瞬间消影无踪，被箜篌粉骂过的《科幻小铺》粉扬眉吐气，也算是你来我往了。
孙水川心满意足地看了看评论，然后合上手机，斩钉截铁道：“加印！”
“再加印一半怎么样？”
孙水川试探地问道。
立一强性子比较保守，所以下意识地说道：“是不是有点多？”
文强眼眸一亮，大声反驳道：“不多！不多！一点也不多！”
“先印着，明天看看情况，不行就再减呗。”
孙水川无所谓地说道，“反正一天他们能印出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