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白衣的雅笙正对着那张空座位继续说着话,然后还时不时朝青守这里看了过来,没过多久,又有几人对着那个空位置聊了起来,就好像那中年男子还坐在那里一样。
“你是何时……”中年男子在离青守还有不足十步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你是谁?”青守收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问道。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你体内流淌的……血,很有趣。”青守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却异常的炽热,这些血一旦沸腾起来,足以拥有能够同玄境修士媲美的实力。”
中年男子还是没有理会青守,但眼底闪过的一抹惊慌还是被青守收入眼中。
“你是在呼唤你的同伴吧?”青守嘴角一扬:“还有,你并非是这个幻境的始作俑者,对吧?”
“你都知道了?”中年男子终于开了口,脸色显得十分阴沉,“是谁告诉你的?”
青守摇了摇头,“我本以为你就是施术人,但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到底是什么人?”中年男子眉头一皱。
青守说:“一个途经此地的过路人,或者说是被卷入这场风波的无辜人。”
“所以你不是特地来此调查此事的人?”
“你说呢?”
“那你们可以走了。”
“为什么要走?”
中年男子眉头一皱,“留在这里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不如就此离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青守脸色微变,扬起头:“以前的话,我或许会觉得这是个麻烦,为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人让自己身陷囹圄之中,这本不值得。”
“可人是会变的,我想要救人,救这些我本可以不必理会的平民百姓,虽然他们醒来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因为我不想心中有愧。”
中年男子眉头皱了皱,问:“为什么?”
青守脸色微微一沉,眼底闪过一抹不被人察觉的悲哀。
“十九年前,自我出生的那一刻,我的双眼一片漆黑,一根根看不见的线操纵着我,如木偶般摆布,把我引向一条我认为是正确的路,那不是我想要的。”
“十三年前,我在睡梦中被丢弃在荒林里,那时我才刚满六岁。我醒来时,不停地哭闹着,哭声引来了一只毒蛇,那时我才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拼命地跑,脚底被碎石磨穿,荆棘的倒刺扎得全身遍体鳞伤,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最后,我跑到了一处山洞中,躲过了那只毒蛇,当时的我真的很无助,只能捂着嘴低声抽泣。”
“十年前,我九岁,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城池,巨大的城墙让我害怕得叫出了声来,以为那是一只巨大的,全身布满坚硬石头的猛兽,现在回想起来倒还记忆犹新。后来,我被带入到那只‘猛兽’口中,从此便不见光明。”
“七年前,我十二岁,三年来我一直待在黑暗中,当我出来看见光的那一刻,眼睛无比的疼痛,甚至溢出了血。可我不敢闭上双眼,我怕再也看不见光明。那一年,我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件礼物,一杆枪。我满心欢喜,直到我用它杀了一个人,一个我根本不知道姓名的人。”
“我看着眼前在黎明和黄昏之间绽放的血花,以为人生中只有杀戮,我厌倦,却深陷其中。每到夜里,一双双渗血的眼睛朝我看来,凄厉的哭嚎在我耳畔回荡。我无法入眠,抱着枪蜷缩在角落,听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冰冷无比的。”
说到这里,青守有些哽咽,但嘴角却不住地往上微微扬起。
“我梦想着得到重生,以此摆脱枷锁。我梦想成真,樊笼在我身后,我脱困而出,两手空空。我散尽修为,重头再来。这么多年,我并非一事无成,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流转在深渊的梦渴望清醒,被攀爬的深渊之下是森森白骨。破碎的幻影刺穿虚妄,仰望着天空的人们等待着死去。既然已爬出深渊,哪怕被狂风吹散骨架也绝不会轻易倒下!既然已看到黎明,那便容不下半点黑暗!”
“我的手上沾满鲜血,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虽身处黑暗,却心在光明。现在这里刮起了一阵大风,我若背身离去,岂不是要回到那座樊笼之中,一辈子都只能在阴影下匍匐?”
中年男子听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青衫少年,眼中多了几分震撼。这样的经历可以说是骇人听闻,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少年怎么可能经历过这些事情,可是他却能从少年身上感受到那股若隐若现的杀意。
“这不是我想要的。”
一道声音在他耳中响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渐入鼻腔,中年男子眼中从震撼变成了惊愕,他瞪大着双眼,瞳孔中倒映着一抹森然的寒光。
青守的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柄剑,他突然暴起,一剑便斩至那人眼前。
“唰!”中年男子身前突然炸开一片血雾,再然后是剑刃在血液中划过的声音。
中年男子向后急掠,冲破了阁楼,重重地摔在阁楼外的院子中。
青守看着亮着光的巨大窟窿,目中不带一丝情绪。他持剑斜于身侧,步伐坚定地向着那个窟窿走去,站在二层楼俯视着趴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眼中多了一抹惊色。
只见那中年男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露在外面的双手上长满了红色的毛发,指尖处也长出了利爪,两根白色的獠牙露在嘴边,头上长着似乎是一双红褐色的耳朵,就好像一只漠北荒原上的火狐。
青守握紧了手里的星剑,眼中满是杀意,冷冷地自语道:“终于是露出了你的真面目!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