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连努力不夸大这种奇特的友谊。他自己将其比作武装交往。每天见面时,在恢复头一天的近乎亲密的口吻之前,他们几乎都要自问:我们今天是朋友还是仇敌?于连明白,如果白白地让这个如此高傲的姑娘侮辱一次,那就一切都完了。“如果我必须跟她闹翻,那么我先来维护我的骄傲所拥有的正当权利,比起我对个人尊严应尽的职责稍有疏忽而立刻招来轻蔑的表示之后再加以抵制,不是要好些吗?”
有好几次,碰上心绪不佳的日子,玛蒂尔德试图跟他摆出贵妇人的架势;她以一种罕见的巧妙进行这种尝试,但都被于连粗暴地顶了回去。
有一天,他突然打断她的话:“德·拉莫尔小姐有什要吩咐她父亲的秘书吗?”他对她说,“他应该听候她的吩咐,并且恭恭敬敬地执行,除此之外,他并没有话要对她说。他绝不是花钱雇来向她谈思想的。”
这种生活的方式,还有于连那些奇特的疑虑,把他在这间如此豪华的客厅里经常感到的烦闷驱散了,在那里,人们什么都要怕,拿任何东西开玩笑都有失体面。
“她若是爱我,倒满有趣!无论她爱我与否,”于连继续想,“我有了一个有才智的女孩子作为亲密的知己。我看见全家人都在她面前发抖,尤其是德·克鲁瓦泽努瓦侯爵。这个年轻人如此礼貌,如此温柔,如此勇敢,兼有出身和财富带来的种种好处,而我只要能有其中的一种,就会心满意足!他疯狂地爱她,他应该娶她。德·拉莫尔先生曾经让我给拟定婚约的两位公证人写过多少信啊!而我呢,手上握着笔,地位如此低下,两个小时之后,却在这花园里战胜了这个如此可爱的年轻人,因为她的偏爱究竟是明显的,直接的。也许她恨他是她未来的丈夫。她相当高傲,会这样做的。而她对我的亲切,我是以一个地位低下的心腹的身份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