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亲归来,B市的夏天也慢慢地来了。
上班第一天,褚恬就接到老刘的通知,是说为了公司的长远发展,要从他们部门抽调几个人到本市的Z大参加一个人力资源管理短期培训课程,时间是周六周日,为期两个月。
听到这个消息,冯骁骁哀号不止。然而褚恬还是比较淡定的,毕竟Z大是本市乃至全国的知名学府,公司派她们过去,应该是要栽培她们,储备后备力量。所以褚恬对这个培训并不像对军训那样抗拒。
晚上下班,褚恬一个人啃着糖葫芦在路边等公交。原本是想和冯骁骁一起的,可是这小妮子又被她妈妈安排着去相亲了。
糖葫芦啃完了,她要坐的那一班车还没来,褚恬闲得无聊,便准备去不远处的一个超市逛逛,买点食材,顺便改乘地铁回家。就在她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着晚上吃什么时,一辆辉腾突然开到了她的身边。
褚恬被这车吓了一跳,等她看清车主是谁时,眼睛顿时眯了起来。是赵晓凯。他滑下车窗,取下墨镜,自以为很帅地拨了拨头发,而后对她展露出一个微笑。
褚恬看着他,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几天不见,这厮的发型由原来中规中矩的偏分变成了一个类似鸡冠的造型;还有那皮肤,瞧着白皙光滑的,不知道去了几层死皮。总之,从里到外彰显了一股浓浓的娘炮气息。
看着他,褚恬由衷地感受到一种生理不适。尤其是她想到那天在从T市回来的车上,他坐在她的后面一直用腿顶她的座位,就觉得恶心。不过毕竟还是同事,她压抑住心中那股反感,故作轻松且平淡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有事吗?”
“去哪儿啊?我顺路送你。”赵晓凯热情地招呼她上车。
褚恬对他的邀请敬谢不敏了。她笑了笑,说:“谢谢你,我们不顺路,你先走吧。”
“还跟我计较这个!那我专程送你,行了吧?”
说得好像他送她是一件多值得荣幸的事似的,褚恬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又对他说:“真不用麻烦你,我往前走几步就是地铁,又快又方便,还不堵车呢,您自个儿慢慢回吧。”
说着撇下他,径自往前走。然而没走几步,赵晓凯就下车跟上了,他一把拉住褚恬的胳膊:“别走啊,我还有事没跟你说呢!”
褚恬被他碰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要知道经历过那次“顶座位”事件后,她可是连做了两晚上的噩梦。褚恬一把甩开他的手,神色也变得冷冰冰的:“别动手动脚,有事你就说事。”
赵晓凯凝视着她十几秒,忽而玩世不恭地笑了:“不是吧,褚恬,这么能装?”
“我装什么了?”她冷声反驳。
“得!”赵晓凯有点不耐烦,“我问你,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真不好意思。”褚恬呵呵笑了两声,“我已婚。”
“我知道,不就一穷当兵的吗?”赵晓凯满不在乎,“我跟你说褚恬,现在当兵的不值钱,毫无人身自由不说,每个月就那么点死工资。你看看你自己,像是能吃苦的吗?就你男人那点工资,能养活得起你吗?”
褚恬冷眼瞧他:“多谢你了,我就是饿死了,也不劳你操心。”
“行,算你硬气。”赵晓凯挑挑眉,忽然压低声音,跟她说,“就算你能忍受得了穷,你男人两三个月不回家,你也受得了?”说着,他眼睛突然一亮,“说真的褚恬,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真不愿意跟我,那咱就偷偷地,我免费帮你老公出出力也行……”
话音未落,褚恬一个巴掌就扇过去了。赵晓凯一个不防备,耳朵被打得嗡嗡响,差点没瘫地上。他站稳后,捂着脸,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褚恬。他想破口大骂,但刚刚那动静已经引起周围的人注意了,只能低着声音质问:“你他妈的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褚恬抬高下巴,冷声说,“我念你是同事,不想跟你撕破脸,没想到你却是个给脸不要脸的。赵晓凯,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你说。首先,我老公比你高比你帅比你有男人味一万倍,谁眼瞎了才会看上你。其次,我从小到大,最没缺过的就是钱。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军婚是受保护的,军人也不是可以随便诋毁的,我要是有心把你刚才的话录下来,那这会儿就可以去告你了。你有多不要脸我管不着,但我奉劝你,以后别打我主意,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这话是一字一字往外说的,赵晓凯已经听懵了,等他反应过来,褚恬已经转身走远了。
回到家里,褚恬轻轻松了一口气。摊开自己的掌心,里面全是汗。她刚刚真有点紧张了,生怕赵晓凯狗急跳墙,虽然她料他没那个胆。
褚恬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一点都不饿了。打消先去做饭的念头,她决定先给徐沂打个电话。她这也算是受到了惊吓,撒个娇求求安慰总行吧。
褚恬喜滋滋地拨通了徐沂的电话,等了好久,那边才接通。她趴在沙发上,软着声音问:“在干吗?”
“看新闻联播。”
褚恬乐了,瞧她男人多可爱,这年头还有多少人会正儿八经整点看新闻啊!可徐沂就看,而且天天不落。
“我想你了,你想我没?”褚恬说话声音就像她手中缠的电话线一样绕,任哪个男人听了那也是赤裸裸的调戏。
果然,这边徐沂听了,抬眼打量了下成排坐在前方看电视的战士们,跟场长打了个招呼,起身走出活动室,将门关好后,才开口对那边说:“故意使坏,找打是不是?”
褚恬嘿嘿笑两声:“那你倒是够得着,我现在是天高皇帝远!”
徐沂几乎都能想象她在那边得意扬扬的模样了。
农场每晚都要组织战士们一起看新闻联播,而且要求有干部陪同。他是每次都待到最后的,这点褚恬在这儿住了七八天,也早就清楚了,所以才敢在电话那头那么调戏他。偏偏他又不能走远,又要顾及到不被周围的人听见,打起电话甚是煎熬。
徐沂清清嗓子,对褚恬说:“这件事我就先记下了,回去我们再好好商量。”
竟然威胁她回来再跟她算账,可褚恬一点也不生气,她真是爱死他这副故作正经的样子了。又逗了他一会儿,褚恬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去准备一个人的晚饭了。而被吊起来兴致的徐场副同志就有点悲摧了,他打开走廊尽头的窗户,吹了好一会儿农场夜晚的凉风才将体内涌起的火给压了下去。
想一想,还真是有些好笑。那么漂亮一姑娘,怎么能这么毫无心理障碍地对着他一个男人耍流氓,偏偏他还被她逗得有了反应。还真是……让人抗拒不了。
点开手机屏幕,看着屏幕上她笑得很甜的样子,徐沂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周六一早,褚恬就来到Z大上培训课。9点正式上课,她到时才8点半,而教室里已然坐满了一大半,让褚恬小小地惊讶了一把。
褚恬挑了个尽量靠前的座位,刚坐下来,冯骁骁也到了。她披散着头发,一副起晚了没来得及打理的模样,手里拿着包子在啃,看见褚恬时,眼睛一亮。
她艰难地咽下满嘴的包子,看着褚恬一身淡粉色的运动衣,惊呼道:“干吗打扮这么嫩!”
褚恬把扎起的马尾辫拨到脑后,笑得十分欠扁:,“好不容易回归大学校园了,当然得打扮青春一点。”
冯骁骁看看自己,顿时不想理她了。
不多一会儿,教室里人就满了,有些人进来一看这架势,干脆就准备站着听。褚恬不禁感叹给他们讲课的这位名叫傅毓宁的教授不是一般人,要知道这已经是Z大最大的一个阶梯教室了,看着陆陆续续进来的人,她觉得下次在Z大礼堂上课都是有可能的。
褚恬把纸笔准备好摊开在桌子上,就摸出手机来给徐沂发微信消息,这是她最近给徐场副同志培养的又一个习惯。在农场住的那几天,她闲得无聊用手机跟好友聊微信时,突然想起徐沂还没有微信,就亲自给他申请了一个,昵称一杠三星,还教会他怎么用。
于是让徐场副同志感到相当无语的一件事就发生了,两个人明明在一个房间里,她有时候说句话,还要从微信上敲他,还非要他从那上面给她回……
不过呢,现在她不在他身边,那么这种联系方式就成了一种既方便又经济的选择。她点开“一杠三星”的头像,输入:miumiumiu。
发的话……着实没什么意义,但褚恬乐在其中。她知道这会儿他肯定在训练,顾不上回复她,可她就愿意“骚扰”他一下,然后等他看到时,就会给她回过来电话。
收起手机时,褚恬顺便看了下时间,差10分9点。这时,教室里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原本低头认真刷微博的冯骁骁拍了拍褚恬的胳膊:“恬恬,你看那个是不是傅教授?”
褚恬回头一看,看见一个女人踩着轻缓的步伐从后门进了教室。她身穿灰黑色套裙,剪了一头利索的短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个无框眼镜,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嘴角挂着一个浅浅的笑。她一路走来,温和地向到场听课的人打着招呼,整个人优雅又大方。
“傅教授看起来好年轻啊!”冯骁骁小声在她耳边感慨,“你猜她多大?”
褚恬正专注地打量着傅毓宁,听到她的问句,想也不想地就回:“四十刚出头吧。”
“四十刚出头就是教授了?”冯骁骁觉得难以置信,可回头一看傅毓宁的样子,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傅毓宁似乎早已习惯了别人的目光,她慢慢地往前面讲台走着,视线扫过褚恬的时候,轻轻一顿。
察觉到自己被她注视了,褚恬向她报以微笑,不知怎么,心里惴惴的,笑容也就怯怯的。然而没想傅毓宁的脚步却就此停下来了,她扶了扶镜框,十分认真地打量了褚恬一阵,才声线温柔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褚恬呆呆地指指自己,“我叫褚恬。”
“褚恬。”傅毓宁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像是确认什么。良久,对她柔和一笑,“好名字。”
褚恬被她的笑弄得云里雾里的,她睁着大眼睛看着冯骁骁:“我的名字真的很好听吗?”
冯骁骁:“……”
两个人一致认为,这美女教授挺神的。
由于长期从事本硕博人力资源课程教学以及企业相关项目的课题研究,傅毓宁讲起课来十分生动,理论浅入深出,案例信手拈来,两相结合,既让人觉得有趣,又能从中学到知识。一节两个小时的大课,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中午,褚恬和冯骁骁随便在校门口的一家小饭馆里吃了顿饭,又接着上了下午的课。连续四个小时,她们仅是坐在下面听,就已经感觉很累了。而站在台上的傅毓宁却丝毫看不出倦容,只是嗓子微微有些哑了。结束的时候,她还站在讲台上,目送着这些听课的人离去。
褚恬故意落在了最后,因为她想跟傅毓宁道句辛苦了。没想傅毓宁竟也看到了她,浅淡一笑,向她招了招手。
“傅教授。”这一次跟傅毓宁打招呼,褚恬已经能做到大方有礼了。
“这是要回家吗?”傅毓宁看着她说,“怎么回去?”
“坐地铁再倒公交。”褚恬乖巧地答。
“这么麻烦啊……”傅毓宁柔柔一叹,“家在什么地方住?”
“……在老城区,奉水道。”
“那可跟我顺路了,我送你一程?”
“……”
这个傅教授怎么有点自来熟啊?褚恬犹豫了下,正想着怎么拒绝她时,就听见傅毓宁轻轻巧巧地笑了。
“是不是觉得我热情过度了?”她直接戳破她的想法。
褚恬脸颊微红,她怎么忘了,面前这个人可是专门研究人的。她想了想,还是说:“不用麻烦你了,傅教授,我自己回家就可以,还想逛逛呢。”
“晚上一个人吃饭?”傅毓宁突然问。
褚恬愣了下,她说这个了吗?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从她的脸上?
看着褚恬有些愣怔的模样,傅毓宁终于笑出来了,不忍心再逗她了:“恬恬,你是真的一点都没听说过我吗?”
她竟然叫她——恬恬?
褚恬一脸老实地看着她:“我是从我们部门领导那儿知道您的,是您负责给我们培训,其他的,我还真不知道——”
傅毓宁虽早有料到,可还是不满地哼了一声:“这么说,徐沂是一直没把我介绍给你了?”
徐沂?!怎么扯到他了?傅毓宁认识徐沂?
褚恬微眯着眼打量傅毓宁一阵,终于明白过来了:“您不会就是徐沂口中说的那个在Z大教书的小姑吧?”
傅毓宁抬了抬下巴:“没错,我是他的,也是你的小姑。”
“可是,您的姓——”
“我随母姓,因而姓傅。”
褚恬凌乱了。关于徐家的情况,在领证前徐沂只简单介绍过,当时时间紧,没条件一一见面,她也就只是知道他有个在Z大教书的姑妈,但没想到会牛到这种地步啊!
她看着傅毓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傅毓宁,收拾好东西,走下讲台,挽住她的胳膊,笑眯眯地说:“早就听说那小子结婚了,可一直没空领过来给我们看,今天可叫我逮着了。走吧,到我家去,让我家那口子也见见。”
褚恬顿时心中升起无数个吐槽徐沂的弹幕。
傅毓宁开着车,直接带着她进入老城区最西边的一个大院。这个院子乍一看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古朴老旧一些,从里面成片的参天大树就能看得出来时光的痕迹。只是,离近了,才能发现这大院的特殊之处,因为门外挂了两个白底红字的牌子。一个是“军事管理区,闲人免进”,另外一个是“卫兵神圣不可侵犯”。
敢情小姑也是个军属啊!褚恬有些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傅毓宁让站岗的哨兵对过牌照,才将车子慢慢地开了进去。察觉到褚恬在看她,她侧头微微一笑:“我猜,徐沂也没跟你说过,我老公是个军人吧。”
褚恬慢慢地摇摇头
傅毓宁:“呵呵。”
傅毓宁将车子停在门口,带着褚恬,进了面前这座二层楼的小院子。难得地,两重门都是开着的,褚恬跟在傅毓宁后面进了屋,还没来得及打量清楚这房子,就看见客厅沙发处坐着一个男人。
他手里端着一杯茶,正小口品着,听见脚步声微微抬了下头,看清进门的人是谁之后,打招呼道:“回来了?”
褚恬这次脑子转得快了,猜到此人一定是徐沂的姑父。能这么光明正大坐在人家客厅喝茶的,除了男主人,还能有谁?
女主人傅毓宁瞥了那男人一眼,没说话,随手将包扔在沙发上,转过身去换鞋,又顺带给褚恬拿出来一双拖鞋。
褚恬一边换鞋,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小姑父。只见他盯着沙发上的包,摇头轻笑了下,走过去拿起来,将散出来的东西重新给她装回包里,端放在沙发上。抬起身时,目光与褚恬相遇。
被逮个正着,褚恬红着脸向他笑了笑。
小姑父也向她微微一笑,之后问傅毓宁:“带了个这么漂亮年轻的客人回家,也不准备向我介绍介绍?”
傅毓宁这才搭理他:“褚恬,我那宝贝侄子徐沂的媳妇,今天上课时遇见的。”她看着褚恬,“今晚就在姑姑家吃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虽然小姑跟她老公之间的气氛有点怪,但对她还是和颜悦色的,褚恬便知道不是针对她。
“做什么都好,我不挑食的,我帮您吧!”
“不用。”傅毓宁笑,“第一次上门就让你下厨,这要让徐沂那小子知道了,下次就不敢让你来了。”
两个人都笑了笑,笑得一旁的男人有些尴尬了。他走过来,站在傅毓宁身后,扯扯她的衣服:“不介绍介绍我?”
傅毓宁回头看他,虽然是仰视,但气势不减:“你是谁呀?三个月不回家,一回来就想让我家恬恬叫你小姑父,想得美!”
男人看着自己妻子有些无理取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将妻子揽入怀,对褚恬自我介绍道:“你好,恬恬。我是你的小姑父。”
小姑父自报家门,姓顾,名长安。
顾长安,这个名字,对于拥军只拥自己老公的人来说,真真是没有一点震撼力。
褚恬看着面前这个清俊瘦削的男人,回以笑容:“你好,小姑父。”
看着褚恬这副样子,首先笑了的是傅毓宁。她推开顾长安的手,十分不客气地嘲笑他:“说是小姑父就得了,还非得介绍自己的名字,除了你那帮学生,还有谁知道你?是不,恬恬?”
褚恬隐隐猜出她这个小姑父位置不低,影响力不小,可她着实不知情,所以只能傻笑。顾长安自然是不会怪她,他拍了拍妻子的后腰:“脾气发够了?”
傅毓宁当然不好意思在褚恬面前跟他闹别扭了,虽然她着实气他为了一个项目能那么久不回家,打电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见妻子服软了,顾长安心里也踏实了,他对她和褚恬说:“你们两个先聊,今天晚饭我来做。”
傅毓宁微微绷着脸,等顾长安进了厨房后,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拉着褚恬的手,说:“来,你先到客厅坐下,我去换身衣服。”
趁傅毓宁换衣服的工夫,褚恬将整个家打量了下。目光落在一旁的衣帽架上,上面挂着一件军装,她仔细看了下军衔,瞬间吃了一惊。
傅毓宁走下来,看见褚恬神魂不定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褚恬摇摇头:“小姑,我小姑父他是个——?”那两个字,她不敢说出口。
傅毓宁一听,笑着嗨了一声:“还以为有多大事。”
她当然是习惯了,可她一个小上尉的老婆,怎么好意思坐等一位少将做好饭给她端上桌,会消化不良的!
褚恬站起身:“我还是去厨房帮小姑父打个下手吧。”
“站住。”傅毓宁拦住她,有点哭笑不得,“还真被他吓着了?他就算挂个少将衔,那也是你小姑父呀,而且更何况,他还是个不下地的。”
褚恬有点搞不清楚这其中的玄机:“什么叫不下地?”
“你小姑父是军校教员,平常多搞理论研究的,文职干部,并不经常下部队,所以就没那副官架子。他学生见了都不怕的,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褚恬虽然自觉自己很拥军,而且也当了这么久的军嫂了,但对军队系统仍是一知半解,顶多看看军旅电视剧、认认肩章。所以她一看到顾长安的军衔,就想起电视剧里面那些威风八面、到哪儿都跟着一群人的首长们了。现在听傅毓宁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好奇了,一时也不那么紧张了。
“那小姑父他在哪所学校教书?”
“就在咱们B市的科学技术大学。”
褚恬哦一声,一提到大学,她顿时就将顾长安和傅毓宁画等号了。说白了都是教授呗,只不过顾长安授课的地方跟平常大学不太一样罢了。放松之后,褚恬才发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她双手并拢放在膝盖上,看着傅毓宁,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
傅毓宁斜倚在沙发上,轻拨了下头发,饶有趣味地看着褚恬:“你跟我看到你照片时的第一感觉不太一样。”
褚恬眨眨眼:“您在哪儿看到的我的照片?”
“在我哥,也就是徐沂的父亲那儿。”说着她笑了笑,“这小子犟归犟,在你们领证后还是寄了张照片给家里。”
那应该就是他们结婚证上那张了。那天去照得有些匆忙,她只化了个淡妆,照相的时候也只是轻轻一笑。现在想来,那应该是她照过的一张最恬淡矜持的照片了。所以,傅毓宁看到她那张照片时,会觉得她是个性格十分安静的女孩儿吗?
她求证似的看了傅毓宁。
傅毓宁却说:“第一眼看见照片上的你,我的感觉是——这女孩儿怎么这么普通?”
褚恬:“……”
傅毓宁微笑:“原谅我这么想,虽然我只是徐沂的小姑,可因为我哥和嫂子忙着创业,我照顾过这小子一段时间,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比亲生的差了。而我又是那种看自己孩子哪儿都好的人,所以对你的要求也就高了一些。”
褚恬表示理解:“那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更普通了?”说着她自己都不自信地吐了吐舌。
孰料傅毓宁摇了摇头,她看着褚恬,幽黑的眼睛十分明亮:“现在我觉得,你是个十分有趣的姑娘,适不适合徐沂我尚且不知,但最起码我喜欢。”
虽然傅毓宁还是保有余地,但毕竟她们今天才真正接触,能得到这样的评价,褚恬已经十分满意了。她诚恳地跟傅毓宁道了谢,又引得她笑起来。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就听见顾长安招呼吃饭了。褚恬积极主动地去帮忙摆桌,看着这位小姑父一脸和气的样子,心里对他的畏惧也就消散了一大半,只剩下敬佩了。
吃饭的时候,没有过多聊天,但饭桌上的氛围十分融洽。饭后,褚恬多坐了一会儿才回家。傅毓宁见窗外天色已晚,便从院里汽车班叫了个兵,开着她的车将她送回了家。
直到回到家里,褚恬的心情还有些激动。她拿出手机,登录微信,又给“一杠三星”同志发了个对话:“我今天见到小姑了,在Z大。”
发出后没几分钟,徐沂的电话就回过来了,甫一接通,他就问:“怎么遇见的?”
褚恬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遍:“你说巧不巧?”
徐沂笑了下:“晚饭也是在小姑那里吃的?见到小姑父了?”
“那当然。”褚恬又把见到小姑父那一段讲给他听,“我听小姑说了,小姑父是军校教员,除了军队编制,跟普通教授应该差不多吧?”
“小姑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对啊,难道小姑骗我?”
也不算骗,顶多算是有所保留吧。
徐沂跟她解释:“小姑父这些年一直在科技大学任教,那是相当于副大军区级的单位,中央军委直辖。小姑父本人是副校长,享副军级待遇。”
褚恬眼皮子跳了一下,不过没有刚得知时那么惊异了。
“小姑父看上去好平易近人的样子,根本看不出这么厉害。”她想了下,“不过我想,你以后也会这么厉害!”
徐沂被她这个假设逗笑了:“这么相信我?”
她也笑:“我是相信自己的眼光。”
这句话,犹如一股清水注入心田,徐沂顿时觉得肺腑轻松了许多。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下一秒,有短信进来。徐沂以为是褚恬发来的,仔细一看,却是另一个号码。看到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徐沂的心蓦地加速跳动了几下。他平复了下,才敢点开来看。
短信只有一句话,然而却让徐沂握住手机的手慢慢收紧,他抬头看向深黑的夜空,眉头紧皱。
自从知道傅毓宁的身份之后,褚恬上培训课的积极性就更高了。不光是想跟这个小姑多亲近,而是真想从她身上学到一些东西。冯骁骁见她这么认真,也不好每次来签个到就偷溜走了,跟着她一起听课。只是她家住得比较远,这一个月奔波下来,竟然瘦了四斤。为此,冯骁骁激动地决定请褚恬吃饭。
褚恬觉得好笑,提醒她道:“说不定吃过这一顿饭,你这体重又回来了。”
冯骁骁看着面前这位万年瘦的美人,十分得意:“反正还有一个月的课,肯定会瘦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