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睁开眼,只怕看到可怕的东西,下面风畔咳了一声,她一惊,这才不甘愿的睁开眼。院中的一切一览无遗,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屋,东西两厢,小亭,石山,应有尽有,只是因为长久没人居住已是杂草丛生。
“那是什么?”眼睛过处,忽然停在一处,陈小妖“咦”了一声,正想看个究竟,只觉得有一种奇怪的声音扑面而来,似翅膀拍动的声音,夹着风声越来越近。
“什么?什么?”她心里莫名一慌。
与此同时,下面的风畔忽然跃起,在陈小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抱起背对院内,另一只手中的葫芦一抖,缠在葫芦上的流苏舞动,忽然金光一闪,然后一切都平静下来。
风畔抱着她跃回地面,葫芦上有一截流苏居然断了。
“什么?什么?”陈小妖完全晕头转向。
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红衣女人已吓得坐在地上,口中道:“蝙蝠,刚才有蝙蝠。”
陈小妖的额头上起了个大包,像被蜜蜂蛰了一样,一碰就痛,她眼泪汪汪的跟在风畔身后出那窑子,想用袖子擦眼泪,忽然发现自己左手的袖子被扯掉了一大块。
“咦?”怎么回事?她瞪着袖子,这可是她最爱的一件衣服,袖子雪白雪白的,像花妖姐姐起舞的样子,怎么就被撕掉了呢?
“小妖儿,发什么愣?”风畔回头,看着身后发呆那只小妖。
“我的袖子呢?”她仍然盯着自己的左手。
“被我撕了。”
“被你撕了?”什么时候,陈小妖眼睛眨啊眨的想。
“我用它塞进刚才那具尸体的耳朵里了,”风畔看着她的呆样,走上去碰一下她头上的包,“走了。”
“好痛!”陈小妖跳出半尺高,痛的眼泪直流,蹲在地上不肯起来,“你这凶手,你欺负我,你还我袖子,呜……。”原来他撕了自己漂亮的袖子去验尸,还有她的额头,好痛啊。
她干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风畔轻轻的笑,好脾气的蹲在她旁边看她哭,最后自己干脆也坐下来,抬头看头顶耀眼的阳光:“天气真好。”他伸了个懒腰。
陈小妖停下来,看了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一眼,愣了愣,随即又回过神,继续哭。
呜……,好伤心啊。
“小姐说不见客,你们还是走吧。”朱府的管家面无表情的把风畔和陈小妖栏在门外。
“我们和她父亲认识啊。”陈小妖在旁边叫。
“老爷生前从未出过远门,没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管家客气的说。
“啥?”陈小妖眼睛瞪得老大,上次不就是因为风畔说认识这家老爷才让住进去的吗?这回又说不认识了?
怪不得师父说人是最奸诈的东西了,比山东边的狐妖还奸诈。
“呸!呸!”她朝地上呸了两口,觉得很解气。
两人被拒之门外,风畔却并不在意,等管家关上门后,抬眼望了眼围墙内透着冷意的朱府,回头对陈小妖道:“看来今天得住隔壁的窑子。”
又去?
“不,不去。”陈小妖摸着额上的包,头拼命的摇,“那里有妖怪,会,会咬人。”
“别忘了你也是妖,小妖儿。”风畔拎起她就往旁边的窑子去。
陈小妖被拖着走,双手双脚张牙舞爪的却使不上劲,只顾叫着:“我不去,不去啦。”
叫喊声一路飘过...。
风畔又给了老鸨一锭金子,老鸨笑得跟母鸡似的,一路“咯咯咯”的把风畔和陈小妖带到最好的房间,然后趁陈小妖好奇的四处看,凑近风畔道:“要什么姑娘啊?胖的瘦的,有才有色的随你挑。”
风畔笑笑,拉过陈小妖,道:“我有她就够呛了,再来一个可吃不消。”
老鸨一直狐疑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是姘头吧?看陈小妖长的瘦瘦小小的,虽然有点姿色却哪里及得上这里的姑娘有风韵;是夫妻吧?夫妻怎会一起到这种地方,真是够怪的,但最近这里不太平生意也不好做,只要有钱赚,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于是很识实务的拉上门往外走:“我去替你们准备好酒好菜。”
结果一桌的鸡鸭鱼肉,比那天在朱仙妮家吃的还丰盛,陈小妖眼都直了。
“吃的。”她扑上去。
风畔一把拎住她的后领,她本来向着桌子中央的鸡腿,被风畔一拉,只抓到一棵小菜叶,也管不了这么多,直接塞进嘴里。
“好吃。”她一口呑下去,准备再次攻向那只鸡腿,却见风畔已坐在桌旁,手里拿的正是那鸡腿,然后很幽雅的咬了一口,“鸡腿!”她几乎是惨叫。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她气极,站在风畔背后,张开嘴想向他的脖子咬下去,但最后却忍气呑声的挨坐在他旁边,捡他弃之一旁的鸡肋,塞进嘴里用力的嚼两下。
“小妖儿今天在墙里面看到什么了?”风畔喝了口酒,看着旁边的那只妖狼呑虎咽。
“没什么。”陈小妖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她吃东西都来不及,哪有空和他说话。
又是一只鸡腿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眼前一花,想也不想的张嘴就咬,可惜,那鸡腿长脚,陈小妖一下咬空,这才看见是风畔拿了鸡腿放到她面前。
她看着那只腿兀自流口水。
“告诉我你在墙里面看到什么,这个就归你。”风畔将鸡腿凑近她,又缩回去,像逗狗一样。
“到处是杂草,别的没什么。”陈小妖伸手去抓。
“没有什么特别的?”风畔哪会让她这么容易得手,手一晃已躲了开来。
陈小妖又扑了个空,她赌气的瞪了风畔一眼,又看看那只鸡腿,咽了口口水道:“就是有棵奇怪的树,上面开着很多粉红色的花,就像昨天我们在朱府看到的那种花一样。”陈小妖说完又向那只鸡腿扑过去。
风畔这回没有躲,一笑,直接顺着陈小妖扑过来的力道,将鸡腿塞进她嘴里。
看她心满意足的捧在手里大嚼,他随手擦了擦油腻腻的手,眼睛望向窗外,窗外一轮明月当空。
“小妖儿,待会儿,我们再去那个有蝙蝠的院子。”他似漫不经心,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道。
“啥?”陈小妖“噗”一声吐掉鸡骨头,随即拼命摇头,“不去,要去你去。”
“随你。”风畔站起身,直接往外走。
不过一会儿功夫,陈小妖忽然扔掉还没啃完的鸡腿也跟着冲出去,口中骂道:“你这坏人,又用那破石头烫我。”
月下的小院更显阴森恐怖,陈小妖躲在风畔身后,只敢露出头。
风畔被她缠着只觉得好笑,世上竟有这么胆小的妖。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蝙蝠飞过来?”虽然露了个头,但陈小妖却是闭着眼的。
“在你身后呢。”风畔随口说。
“啊!”陈小妖一把抱住风畔的腰,“在哪里?哪里?”开玩笑,额上的包还肿着呢,她可不想再被蛰一下,很痛的。
风畔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扯开,抬眼,小院就在眼前,一股沁骨的寒意自院中透出,说不出的阴森。
风畔走上几步,回头对吓得发抖的陈小妖道:“我们爬墙进去,还是从大门入?”
“都不要。”陈小妖转身想跑。
风畔一把将她拎回来,笑道:“算了,还是先把你从墙头扔进去引开妖怪,我再从大门入。”
说着就要动手。
陈小妖尖叫一声,又上来抱住风畔,死活不肯松手,风畔哈哈大笑,任她抱着,单手结印直指那大门上的铜锁,叫了声“开”,那铜锁应声而开,掉在地上,瞬间化成一张破旧的符。
“咦?”陈小妖本来还想着千万不要被风畔扔进去,看到那好好的铜锁化成了一张纸,顿时一愣,脱口道,“那是什么?”
“锁符,”风畔捡起那张符,符上用极细羊毫描上了了数笔,却将这么大只妖困在其中不得而出,“倒是要会会那道士。”他自言自语。
正在这里,院门忽然大开,一股阴风夹着寒意直冲过来,风畔反应极快,宽袖一抖将陈小妖护在身后,只见无数只蝙蝠一样的东西自院中向着两人而来。
风畔不慌不忙,口中念念有词,手同时挥出,一道火光化作龙形自指尖窜出,龙头处随即分出无数只,向那些蝙蝠而去,一阵电光石火,蝙蝠纷纷被火光包围,瞬间化作灰烬。
一切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火光将陈小妖照得满脸通红,她张大嘴巴一时竟然合不上来。
这就是半神吗?原来他不止会用石头烫她,用葫芦收妖,还可以用火烧妖怪,如果他把刚才那一招用在自己身上,那自己还有小命在?
她打了个激灵,拉着风畔袖子的手一松,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风畔回身看着惊慌失措的妖。
“没,没什么。”陈小妖咽了口口水,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好害怕啊。
风畔一笑,上去拍她的头,她竟然又躲开。
风畔皱起眉。
天上的那轮月不知何时隐入云中,四周死一般的静。
陈小妖终于憋不住大哭:“哇,你不要烧我啦,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哭声震耳欲聋。
有乌鸦配合的“嘎嘎”叫了两声,随后又静下来。
原来是这样,风畔轻轻一笑,也任她哭,独自进了院中。
院中杂草丛生,原来的石头小路也被藤蔓覆盖,根本无路可走,杂草尽头一株并不算高大的怪树开满粉色花朵阵阵寒意直逼而来。
月亮再次破云而出,月光下的树妖气冲天。
风畔只是看着,静立不动。
不知谁在此时吹响一支洞箫,衬着月色无限幽怨,风畔眯着眼,看着那怪树的树枝随着夜风轻轻的摆。
空气里有种欲掩还休的杀机,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就是那棵树。”这时一旁的陈小妖终于平静下来,正犹豫是趁此时转身逃走还是乖乖跟着风畔,抬头看到那树,不由叫了一声。
似乎是一个讯号,说是迟,那时快,陈小妖话音未落,那怪树的古怪枝丫忽然抖了一下,无数粉色的花粉自花中射出,直冲风畔。
花粉不同于方才的蝙蝠,无形无状,漫天飞舞,花粉过处,杂草顿时化成枯黄,失了生气。
陈小妖瞪大眼睛,以她妖的本能,她知道那些花粉在吸附生气,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只要一碰到花粉,全身精气就会被吸干。
“快逃!”她想也不想,拉了风畔就想逃。
风畔却纹丝不动,腰间的葫芦已在手中,盖子打开,他口中默念咒语,那葫芦上的流苏顿时金光闪烁,葫芦口同时紫光一闪,那些无形无状的花粉竟被尽数吸进葫芦中。
只是那怪树仍自发威,再一抖,花粉又散出,似无穷无尽。
陈小妖站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那妖怎么这般厉害?之前风畔收妖只要一念咒,妖怪就会自动恢复原形,再由他打开葫芦一收了事,现在怎么这么大费周章?
师父说山外有人什么的,风畔会不会不是那妖怪的对手?如果风畔被那妖怪杀了,自己会不会也难逃一死?不要,她不要死啦。
她越想越紧张,决定还是趁机逃走算数,心念方动,却听风畔叫了一声:“收!”
只见那葫芦顿时变大数倍,吸力也比初时大了几倍,那妖树散出再多的花粉,顷刻间就被葫芦收去,风畔不等妖树再次发威,空着的手结印向那妖树打出,一道金光闪过,那妖树的枝丫被纷纷砍断,掉在地上瞬间化为灰烬。
“好耶!”陈小妖已忘了要逃跑这档子事,看那妖树被砍断了枝丫,顿时兴奋不已,捡了石头就去砸那妖树,只是石头还未掷出,那树被砍去的枝丫竟又尽数重生,树枝抖动间,漫天花粉又袭来,“怎么会这样?”陈小妖拿着石头已傻眼。
“那妖原神不在那树上,小妖,快站到我身后去。”旁边风畔忽然冲陈小妖叫了一声。
“哦。”让她躲起来,陈小妖速度最快,几步躲到风畔身后,却仍露出一只眼睛看着那棵怪树。
以为还会是一阵缠斗,只听风畔又是一声“收”,四周同时卷起风浪,吹乱了那些花粉,陈小妖只觉身上衣服“猎猎”作响,风沙走石中眯眼看着前方,那棵妖树竟被巨风连根拔起,连同那些花粉,尽数被卷进风畔的那只葫芦里来,妖树化成点点尘埃,眨眼之间,消失在葫芦中。
风即刻停了。
风畔将葫芦盖好,别回腰间,陈小妖张大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风畔回身看她一眼,一笑,踩着已枯黄的杂草进了院去。
方才被拔去妖树的地方留下一个大坑,坑里竟是一具粉色的枯骨,枯骨上盘居着众多的蛇虫鼠蚁。
陈小妖已经跟上来,看到坑里的东西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看风畔又往院中正屋的方向去,忙也跟了上去。
不管是正屋还是东西两厢都已许久无人居住,结满了蜘蛛网,陈小妖忙不跌的拍掉缠在自己发上的蜘蛛网,看风畔站在正屋门前不动,眼睛只是盯着门板,便也凑上去想看个究竟。
“门板上有什么?”她其实是只好奇的妖,看风畔一直盯着门板,便也眯着眼睛仔细看。
“小妖儿,”风畔忽然道,“把门打开。”
“哦?”陈小妖心想,妖既然已经给他收了,那屋里就应该没什么可怕的东西,开门就开门呗,见门上尽是蛛网,便抬脚去踢门。
门应声而开。
屋里漆黑一片,看不清里面的摆设,却有一股寒气直逼过来,正好全向着陈小妖,陈小妖来不及避开,寒气侵入肌肤,顿时打了个寒颤。
“好冷。”她抖着身子叫道,忙使出妖力想将寒气逼出去。
风畔那只葫芦上的流苏却忽然闪了一下,风畔按住葫芦,冲陈小妖道:“快把妖力收起来。”
陈小妖忙收起妖力,看着那只葫芦咽了口口水,好险,它该不是连她也想收了吧?
全身冷的慌,她无奈,只得裹紧衣服,看风畔进屋去,犹豫了下,回身看了眼那边那个大坑,觉得有点可怕,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进了屋。
进了屋去,渐渐适应了屋中的黑暗,才发现屋里不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月光还是能照进来,再加上妖的眼力本就胜于人,所以陈小妖已能大体看清屋中一切。
不过是平常不过的摆设,除了多了点蜘蛛网和灰尘并没有什么特别,陈小妖眼睛扫了一圈,不懂风畔进屋来是干什么,却见他正向着窗口走去,陈小妖忙也跟上去。
窗口有一盆不知名的花,正在月光下怒放,陈小妖刚进来时并没有觉得那花有什么特别,但此时再次注意到它才发现这花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咦?”随着风畔走近那盆花,那葫芦上的流苏金光闪烁,“我没有使用妖力啊。”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风畔按住葫芦,断了根流苏,葫芦不太受控制,另一只手,他伸过去拿起那盆花。
只是手还未及触到花,一股锋利的气流破空而过,他不一留意,手上便多了一道血痕,风畔并没有缩回手,一下拿起那盆花。
冰冷异常。
“原来元神在这里。”他似乎自言自语,手一挥,指间竟是刚才那张“锁符”,直接贴在花上,不过转眼间,花失了颜色,枯萎下去。
“什么什么?”陈小妖跑上来,“是妖啊?”她瞪着那已枯萎的花。
第二日,破晓。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朱府里传出来。
一大早陈小妖就被风畔拉出去,两个人边吃着包子边站在朱府门口看热闹。
“听说朱家小姐疯了。”看热闹的不止他们俩人,一群人围在朱家门口议论纷纷。
上次陈小妖看到朱家门口有这样的盛况是两天前朱仙妮纷发那种怪花的时候,一群男人围着抢。现在,也是一群男人,可惜这次是看朱家小姐是怎么个疯法。
朱家院门紧闭,半天都毫无动静。
一群人却不肯走,肩上挑担子的,手里提篮子的,都是赶集回来的,巴巴的往里面看,要知朱仙妮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如果她真疯了,他们这些男人的梦想不就破灭了?
“小妖儿,我们进去,”风畔吃完手中的包子,拍干净手,人走到朱家大门口,“敲门。”他笑咪咪的对陈小妖道。
又不是任使唤的丫头,陈小妖鼓着嘴,在门上用力敲了几下:“快点开门啊。”口气凶巴巴的。
半晌,没人应门。
陈小妖不甘心,又用脚踢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
“诶?”她气乎乎的瞪着那门,果真是不开了吗?
风畔在旁边只是笑,将陈小妖拉到一旁,对着院内朗声道:“在下可以治好朱小姐的病,请开门。”
不多时间,果然有人来应门,还是那个管家,门只开了条缝,管家对着风畔,阴侧侧的道了声:“进来吧。”
风畔和陈小妖进了朱府。
朱府仍是两天前来时的样子,只是那股若有似无的寒意消失了,两人被带到了一座小楼前,应该是朱仙妮的住所。
“就是这里了,两位请进吧。”管家指指那座小楼。
风畔和陈小妖进了楼。
进了楼才听到有人在笑,忽停忽续,笑声近乎疯颠,应是朱仙妮了。
“怎么忽然就疯了?”陈小妖觉得那笑声太恐怖,捂住耳朵自言自语,人下意识的从楼道的小窗往外看,然后“咦”了一声。
原来朱府就在那个窑子的隔壁,而从现在的高度竟是可以看到窑子里那个恐怖的小院的。
“早知道就不用爬墙了,”她鼓着嘴,有些生气。
朱仙妮住的是二楼靠近那个小院的房间,风畔让陈小妖推门进去时,朱仙妮正在唱歌,头发零乱的趴在梳妆台上,梳妆台上的大面铜镜被扔在地上变了形。
“哈?”陈小妖张大嘴,原来人发疯比妖发疯还可怕啊。
风畔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眼睛望着离这座楼极近的那个小院,脸上嬉笑的表情已消失。
“它本是妖界的冰花,艳丽无比,只在妖门大开时开放,却不知怎么到了人间女子的手中?”他转头看向朱仙妮,“隔壁妓院有一花魁,名唤秋云,长袖善舞,倾国无双,你住在这里,夜夜隔墙目暏她恩客成群,如同众星拱月,而你相貌平庸,双亲死后更是无人问津,久而久之心中便生出一股恨意,终于在某日雇人杀了秋云,而你就在这里看着一切。”
“你怎么知道这一切?”原本颠狂的朱仙妮忽然抬起头,惊讶的看着风畔。
陈小妖离朱仙妮最近,她一抬头便看得真切,不由大叫一声:“妖怪。”只见朱仙妮满脸脓疮已经溃烂,好不可怕,还哪有两天前的绝世美貌?
朱仙妮忙捂住脸,随手拿起地上的一个小碟子朝陈小妖扔去。
陈小妖反射性的蹲下身子闪避,那碟子便越过她的头顶飞向门口的风畔,风畔举手一接,接个正着。
“原来你没疯?”陈小妖一下子跳将起来,指着朱仙妮,陈小妖有些害怕现在的朱仙妮,躲到风畔身后,只露个头看着朱仙妮。
风畔将手中的小碟随手往地上一扔,“叮”的一声全碎了,朱仙妮吓了一跳,惊恐的盯着风畔。
风畔表情中带着冷漠之色,陈小妖从侧面看着他,怎么看都觉得这样的表情可怕,她吐吐舌头干脆走到外面的木制栏杆处往外看,视野真开阔啊!那树,那水,都看得真切。
“咦?”她忽然想起什么,眼睛往四周扫了一圈,为什么自己好像来过这里?
她抓着头拼命想着。
那厢风畔仍是盯着朱仙妮。
“秋云死后怨气冲天,死时的鲜血溅上了她不知从何而来的冰花之上,妖力被唤醒,那夜冰花盛开,借着秋云的尸身竟长成大树,专吸人生气,本来即刻会有人形,却在某日被一道士用‘锁符’锁在院中,妖力被封在院内不得而出,因此那株冰花找上了你,”他说着回身看了眼趴在栏杆上的陈小妖,陈小妖正猛抓着头发暝想,他脸上终于漾出一丝淡笑,又回过头去,“借着夜风之力,冰花开放之时无数花香飘入你的楼中,由此在梦中与你达成一个交易,它给你无尚美貌,你帮它将冰花发给阳气最重的壮年男子,只要他们呑下冰花,体内的冰花就会被小院的花香吸引,身不由已的靠近那座小院,身体一旦越过墙进来院内,院中冰花即刻将妖力变成无数蝙蝠一样的怪物,冲上去将人的阳气吸干。”
“啊,我想起来了,”他话音刚落,陈小妖忽然大叫起来,回身抓住风畔的袖子道,“就是这幢楼,那夜我们住在这里,我迷路到这幢楼前,看到屋里挂着三个人,好可怕!”
“那是我的两个哥哥和一个佣人,哈哈,”不待风畔答话,旁边的朱仙妮忽然说话,“这是我送给那个妖的礼物。”她沙哑着声音说着,然后大笑,脸上的溃肉扭曲着,陈小妖忙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好可怕!女人的美貌真的那么重要?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哥哥?
风畔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女人,有时候人真的比妖可怕的多。
“可惜我只捉妖,不收人,”他说着拔开腰间的葫芦,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一眨眼功夫,昨日从小院取回的那株冰花元神已在他手中,花上被贴了“锁符”已焉掉,风畔伸手撕去,几乎瞬间,那株花又是熠熠生辉,“只要一片叶子,你又会拥有美貌,但是你所有的罪行也会通过你口传得众人皆知,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要这片叶子。”
“我要这片叶子,”想也没想,朱仙妮便扑上来,“快给我。”
“但以后别人都会知道你杀人的事,你会被人抓起来,砍头。”说到砍头,陈小妖记忆犹新,她随风畔到第一个小镇时那里的菜市口正好在行刑,围了一堆人来看,陈小妖不知情况,又极爱凑热闹,看稀奇,挤破头冲到人群前面,正好手起刀落,那人头就滚到她面前,她当即就吓到尖叫,好几天没睡好。
天下没有比砍头更可怕的事了。
“总比变成这个鬼样子好,”朱仙妮却不为所动,冲着风畔伸出手,“快把叶子给我。”
陈小妖傻住。
她看着朱仙妮拼了命的样子,不知怎地忽然好想哭,师父说做人多好啊,可以吃得下,睡得着,不用担心被道士和尚之类的收了,生在繁华之地,不用躲在山林苦修,还可以嫁人生子,多精彩?但她为什么不珍惜呢?美貌?美貌有什么好,妖是可以变美变丑,但不过是个皮囊,自己从没觉得有任何用啊?
呜……,好想哭。
临走时,风畔把那片叶子留给了朱仙妮,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那天风畔买了冰糖葫芦给陈小妖,一个都没有跟她抢,但陈小妖吸着鼻子,一个也没有吃。
两人当夜离去,经过朱府时看到几个公差站在门口,朱仙妮从容的走出来,一身粉衣,倾国倾城,她脸儿带笑,很满足的样子。
陈小妖侧头看身旁的风畔,他已是之前的一派从容,再不见白天见朱仙妮时的冷然,伸手拍拍陈小妖的头,道:“小妖儿,我们走了。”说着率先往前走。
陈小妖忙跟上去,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