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丹砂嫁与陆子修后,两人就常去扬州别庄常住。陆子修搜罗了各式品种的杏花,每年都会亲自在门前栽上一排,以弥补简丹砂少时的遗憾。
年复一年,花木成林,花期长短不一,这边褪粉还白,那边胭脂正红,足足能看满四个月。如此传扬遍整个扬州,成为一段陆家三公子爱妻佳话。对此陆家三公子颇为自得,外表丝毫不露,内里却是骄矜满满。
每年临近开春,都陆续有亲朋挚友前来赏杏,留宿几日,与他们陆氏夫妇吟诗作画,浅谈小酌。偶尔遇上春雪落落,杏花已开,大家就坐在围廊下,燃炉烹一壶好茶,棋子扣着雪落,好不风雅。入夏后满庄的杏花树都结满了杏子,又是一番硕果累累朱砂金黄次第开的美景。
如今大小院落,门前门后皆是杏花,陆子修已经寻思着要种到庄院的大门外了。
这年在陆家上元大宅过完年后,陆氏夫妇按例该回到扬州别庄。陆三夫人却拖延着迟迟不归,平日里素来不喜人情往来,这回倒是这边串串门,那边做做客,又摆下宴席请一帮姐妹们,不免让陆三公子犯了嘀咕。
是夜鸾凤颠倒,被翻红浪,陆三公子在陆三夫人耳边吹起了枕边风。
“今儿在梅园里设宴可尽兴?”
陆三夫人被折腾得够呛,迷迷糊糊地应着:“嗯。”
“梅园里的梅花开得可好?”
“嗯。”
“那别庄里的杏花差不多也该开了。”
“嗯。”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不要。”
见自家夫人虽然还迷糊着,但回答得如此果决,陆三公子不由得意外,继续试探。
“嗯,就是不要。”陆三夫人这些年被自家相公宠得没边没际的,脾气养得越发大了。这半夜里犯浑不加遮掩就发作出来。
陆三公子抓住话头赶紧追问:“这是为什么?”
“不想看,腻。”陆三夫人翻了个身。
“……腻?”
“嗯,看腻了。”
“什么看腻了?”
“杏……花……”
陆三公子不由得垮了脸,这个答案实在始料未及,推了推枕边人催促答案。
陆三夫人被推得烦了甩甩小手:“这进屋子是杏花,出屋子是杏花,一看就是好几个月,还年年都看,除了杏花别的什么也没有,你说呢……”陆三夫人边咕哝边踢踢被子。
陆三公子被噎得慌:“所以才拖着不走?”
陆三夫人答非所问:“等结完果院子里就剩光秃秃的枝丫,连点竹子小野花都没有。腻——”还砸巴砸巴了几下嘴巴,皱了皱眉头,好像真吃到什么让人腻味的东西,然后又一个翻身,睡了。
留下陆三公子一个人瞪圆了眼。
第二天,陆三夫人醒来后把自己说过些什么忘了七七八八,所以当从侍女素素口中得知自家相公已经先赶回扬州别庄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居然一个人先回去了?什么时候的事?”
“天还没亮就带着木叶走了,公子说让夫人安心留在府里,他七日后就回。”彼时绯儿早已出嫁从夫,素素是陆三公子精挑细选出来的,其聪明伶俐心思灵巧更胜当年的绯儿。
陆三夫人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事情么?”
素素抿嘴莞尔一笑,偏又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