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继女,他多少也有些跼蹐。但既照了面,又不好真的一走了之。
“你与你阿母确是很像。”对着这张面容,很难不想起初遇阿蕴时,裴守谦心中不禁升起些许感慨来。
姜佛桑澹然回道:“她是我阿母,相像也不稀奇。”
气氛有些冷,裴守谦觉得自己这话题找得不好。
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虚握成拳,抵在唇边佯咳了一声,又道:“按朝廷要求,每年八月各州刺史要巡视各部,近几日整好轮到西江郡……下半晌你到时我未在府中,不然定要亲迎。”
这个姜佛桑是清楚的,因为瀚水以北也是如此,只不过巡视的时间有早有晚。前些日子萧琥才巡查了豳州偏南的三郡,仍有七郡未巡,接下来直到年底都还有得忙。
她所不知道的是,江州刺史就出自裴氏一族,来西江郡也只是走个过场,根本用不着陪同,更用不着费心应酬。裴守谦之所以没出现,主要还是因为柏夫人让他“回避”。
不过这个当然是不好实说的,只能推说公务繁忙。
姜佛桑倒是不介意,真来个继父亲迎继女,成什么样子。
裴守谦见她并无不满,松了口气,问:“一应事宜我都吩咐了管事,他们可曾慢待于你?”
姜佛桑摇头,“贵府管事侍女都甚是周到妥帖。”
“那就好、那就好,”抬手抚了抚短髭,“你阿母她……”
想说些什么,又怕弄巧成拙。
罢了,母女间的事,还是交给她们自己罢。
“多陪陪你阿母。”
姜佛桑颔首,“会的。”
两人之间便就无话了。
裴守谦看了看天,“时候不早了,你去歇着罢,我这便回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长辈,姜佛桑自不可能先走的,施礼恭送:“府君慢走。”
裴守谦本还想进去看看妻子,如此一来不走也得走了。
望了望主室,一步三回头出了耦园。
待裴守谦身影消失,姜佛桑这才回了偏室。
锦衾软枕,怀里抱着儿时的人偶,一墙之隔是她的母亲,这一晚睡得难得安稳。
人逢喜事精神爽。
柏夫人见了心心念念的女儿,虽还未到不药而愈的地步,短短几日间却也有了很大的起色,很快就能下地行走了。
姜佛桑每日晨起过去,服侍她用了药,再陪她说会儿话。逢着日头好,又无风,便扶她去园中走走,看看那些绚烂如锦的名花。
有折枝自可佩、入室自成芳的兰花,有质傲清霜色、香寒秋露华的菊花,有绿丛又放数枝红的山茶,甚至还有千娇万态破朝霞的寒牡丹……每一类又有不同的品种,每一株都取了极美的名字。
“有些花时已过,有些还不到开花的时候,不过不要紧,错过这一茬,还有下一茬。”
柏夫人献宝一般,每一株前都要驻足片刻,细细为姜佛桑讲解。
譬如,有花中宰相之称的芍药更适宜什么样的土壤,该如何给花中娇客山茶施肥,美人蕉怎么种植,千日红怎么养护……病倒前这些花都由她亲手照料,因而说起来如数家珍。
姜佛桑静静听着,时不时点点头,附和几句。
柏夫人后知后觉停下,语气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自责与忐忑:“瞧我,说起这个就没完,你听着想必很无趣罢?”
“不会。”姜佛桑道,“以往观花,只知赏心悦目,不知内里还有这许多门道,听起来倒也甚有趣味。”
听她这样说,柏夫人紧绷的神情松缓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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