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仲夏时节。
南方的农村虽算不得十分炎热,但是气温却一直居高不下。此起彼伏的蝉鸣,聒噪不止,不绝于耳,使得这片远离都市的土地更加幽静与安宁。
烈日照射在这里,仿佛被苍翠的树木自然净化了一般,失掉了一贯的嚣张与跋扈,显得温和了许多。
在一片茂盛的树林背后,有一块荒芜的地,面积不大,周围长满了各种丛生的杂草,几乎快被高大而茂密的树木掩盖了。
这里便是郑少华、郑少强、郑少红三兄妹父母的坟墓所在地。
两座不大的坟冢,紧挨着,耸立在这块荒僻而幽静的土地上,显得格外惹眼。不过,有周围树木的掩映,也使这两座坟冢显得比较隐蔽,至少不会完全裸露在周围行人的目视和烈日暴雨的侵袭之下。
左边那座坟上,还是光秃秃的一片,只有些破烂的花圈和零碎的纸片点缀,一看就知道是刚堆砌没多久的;右边那座坟上,则长满了各种茂密的杂草,郁郁葱葱,已经看不到黄色土壤的痕迹。
两座坟冢,一新一旧,相互照应,相互映衬,不再像从前那样单调和孤单。两座坟冢前,都有一大堆刚烧过的纸钱。
几缕强烈的午后阳光,透过繁密的树枝缝隙,斜斜地照射在坟冢上,给人一种苍凉落寞的凄凉之感,再加上周围静谧环境的衬托,更加给人一种萧条惆怅的悲苦之感。
左边的坟前,一动不动地跪着一个人。此人笔挺地跪着,望着眼前新盖起来的坟冢,表情冷峻,沉默不语,目光中透露着深深的痛苦和浓浓的哀伤。他就是今早刚出院、刚返回家的郑少强。
他身后站着四个人,分别是哥哥郑少华、妹妹郑少红,以及女友王淑美和曾经爱过的邓嘉欣。
郑少强已经在这里跪了一个多小时,仿佛一蹲雕塑一般,不皱一下眉头,不眨一下眼睛,任由亲人怎么劝解都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现在的他,没有像三年前母亲去世时那样抱着坟墓失声痛哭,也没有像那时一样趴在坟上声泪俱下,而是一直这样默默地跪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一直目不斜视地望着眼前这座坟墓,仿佛恍若隔世一般,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此时的他,内心所承受的痛苦比之前更加深重,比之前更加刻骨;因为真正刻骨的痛苦是欲哭无泪的,是痛彻心扉的,是无法用眼泪来缓解和洗礼的。
无声的痛苦,比有声的痛苦更加令人肝肠寸断,更加令人伤心无助,更加令人悲痛欲绝。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慢慢西斜,而郑少强却没有丝毫起身的迹象,只不过身体开始有些晃动,可能是体力不支的缘故,也可能是身体尚未完全康复的缘故;毕竟,这段时间他承受了许多灾难性的沉重打击,要是普通人,很可能早已被这接连的祸害摧毁得再也爬不起来,甚至彻底毁灭。
他曾经倒下过,也差点失掉了自己的生命。可是,自从他从鬼门关成功走出来后,他便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变得不再任性,不再怯懦,不再畏缩,言谈举止间透露出一种老成持重的沉稳,就像他哥哥郑少华一样。不过,这种沉稳和厚重更加充满力量,更加冷峻锐利,就仿佛一把深埋已久、亟待出鞘的宝剑一般,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冷冷幽光。
眼看郑少强这样不顾生命安危的跪着,周围的亲人虽然十分担心,却不知道该如何来劝解。他们曾尝试过各种方法,又是劝解,又是同跪,又是硬拉,却始终不能将他拉离坟冢。
很快,太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射在这片土地,如同染上了血一般红。
在郑少强自责地跪在父母坟前赎罪时,其他四人都默默地站在一旁,感同身受,心里也如同塞了无数铅块一般,痛得他们无法呼吸。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痛苦、忧虑和恐慌,手足无措,无计可施。
眼见弟弟身体晃动不止,差点跌倒在地,少华赶紧跪下来搀扶着他的身体,声音沙哑而微弱地说道:
“够了……还是听咱们的话,回去休息吧,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少强任由哥哥搀扶着,不再像刚才那样将他推开。此时的他,已经失掉了任何反抗的力量,就如同寒风中的一片枯叶一般,随时都可能倒下。他的头脑开始晕眩,意识开始模糊,但是他仍旧竭力咬紧牙关,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竭力强迫自己不能倒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地转过头来,用无神而迷离的眼睛望向少华,声嘶力竭地说道:
“哥,帮我把证书拿来……我要烧掉来祭奠爸妈……”
“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