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个不会撒谎的人,如果此刻对面的人换做季昀承,哪怕心中有鬼,只怕也会挑高音调质问她为何问这种问题,是何居心,甚至会逼得对方哑口无言。
“那下官先回去了。”
祭司大人轻轻点了点头。
还未走出门,慕阳突然面色一变,按着心口痛苦的弯下腰,冷汗顺着颊边滑过,她闭着眼睛,似乎极力忍耐痛苦。
祭司大人一把揽过慕阳,冰冷指尖按在慕阳眉心。
慕阳的身体却在不断下滑,完全无力支撑。
明知慕阳听不见,祭司大人还是忍不住道:“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平素静澜无波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焦躁。
顾不得肩头还滴着水的发丝,祭司大人另一手抄抱起慕阳,就要把她扶到床上。
下一瞬间,一只手稳稳的攀上祭司大人的额上,用力一拉,原本系的就不算紧的面具被猛然扯开。
“哗”随着面具落地的一声脆响,那张常年掩藏在面具下略显苍白面容也显露了出来。
纵然数十年过去,那种夺日月星辰之光的容貌也能让慕阳在第一瞬间认出他来,那样的容颜已经惊艳到……再无别的摹本。
祭司大人的脚步顿住,表情不知是无奈还是茫然。
“果然是你,重夜。”
从祭司大人的怀中挣脱,慕阳勾了勾唇,直视着对面的人:“我没猜错吧。”
祭司大人被摘下面具,有些无所适从的移开视线。
慕阳静静等着,不知过了多久,祭司大人才涩声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你床头的话本。”慕阳毫不隐瞒,言辞中几乎有些犀利,“你既然认出我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天在书局的人也是你罢。”
她早该想到,神秘而寂寞,熟悉的清冷气息,何其的相似。
更何况他还屡次出手帮她……如果这个人是重夜,那么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祭司大人,或者说重夜,迟滞着不知如何开口。
“算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我只是……”慕阳轻轻一笑,眼中却有掩藏不住的失落,“我后来还去过那个山谷找你,可是已经人去楼空……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但现在想来或许这么认为的只有我一个人。也是,玄王朝的祭司大人又怎么是我高攀得起的。”
虽然理智知道重夜这段日子一直在帮她,可是……还是难以扼制住心中那种被戏弄的感觉。
“不是!”
重夜忽然开口,低低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相认,你的名字外貌都变了,我怕你已经认不得我了。”
没说出口的是,他也找了她很多年,甚至因为那相似的名字怀疑过皇朝长公主。
半晌不见慕阳的回答,重夜有些无措的看去。
慕阳缓缓扬起一侧的唇角,许多想要出口的话在转瞬化作无声,张开双臂,她轻轻的抱住了重夜,叹息般道:“无论如何,再次遇到你,我很开心。”
沐浴过越发清冽的气息带来无比的安全感。
这个人是值得信任了。
重生以来,失去了权倾天下的地位,一步步走来几乎都是提心吊胆禅精竭虑,生怕一个行差出错就会万劫不复,可她到底只是个普通人,再强大的心智也无法支撑住一切,她也会累,也会受伤,也会沮丧,而她的身边甚至连一个能倾诉的人都没有……
没能预料慕阳的动作,重夜也是一怔。
随即放松身体任由慕阳抱着,雾气凛冽的眸子也如同春风过境,渐渐柔和温存。
低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叹谓:“我也……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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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帝都,已是半月后。
慕阳重新去礼部挂名,才发现她离开的日子又出了件大案,牵连了不少官员,因她病假外出反而躲过一劫,如今竟然被调到了吏部,要知道六部当中吏部是当之无愧最为实权在握的部门,与礼部那个除了科举外平日几乎赋闲的地方差得远了。
这桩案子其实她是记得的,只是之前种种事务缠身一时竟忘了。
看着又被革职的官员名单,慕阳有些不是滋味,过去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她这个弟弟未免过于急功近利,羽翼未丰就想着革除异己,这样不止朝堂不稳人心惶惶,也多少会让官员产生抵触情绪,对于他将来的长久统治极其不利。
不过对于慕阳现在而言,却不谙于一件好事。
新帝想要快速掌权,最快的方式就是提拔自己的亲信官员,慕阳这个职位是玄帝亲自指派的,更是在这种关键位置,显然玄帝比她想得还要器重自己。
她既是他亲政后的第一个状元,按说便是天子门生,又写得一手好青词,做事尚过得去,名气也不算小,年少气盛,首当其冲的炮灰位置实在再适合不过了。
慕阳直觉想笑,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至少现在她的生活还是平静的。
杜昱回去,季昀承不在,林宅中又只剩下她和书童。
而跑了这一趟之后,慕阳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在意生死。
原以为借不到镇魂玉盘,自己会很沮丧失落,但在找到重夜后,这种消极情绪竟然被冲淡了不少,也是,与其想方设法多活这些年,不如试着去扭转自己的命运。
既然她可以让长公主殿下放弃逼婚,那么又为什么不能阻止萧腾杀死她的命运,甚至与和萧腾相爱。
过去无作为,是她自私,可若真想做,她不信有什么是她玄慕阳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