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魂五魄虽然不够完整,但因着功力灵力深厚,故毫不费力的附在了对面这名婢女的身体上,并且一鼓作气的压制住了她体内的三魂七魄,成功的控制住这具陌生身体的主导权。
我抬眸对着斜对面的星罗投上别有深意只有我俩能够明了的一眼,在他惊喜交集的目光下缓缓向后退去,临行时又瞥了瞥仍在席上做观看比试状的自己,竟没勇气再向旁边的温子曦看上一眼,慌忙端着托盘随其他婢女退了下去。
所幸我的两魂五魄并未与这婢女的身子发生排斥的现象,刚才听星罗言下之意,分身术的风险共有两个,一个是抽离魂魄之时,另一个就是找具身体附着之时,这种魂魄与陌生身体相排斥的可能性在五五之数。通常阴阳师若想实施分身术,会提前寻找一个与自己生辰八字和血型相匹配的人为对象,可如今我是迫于形势先将魂魄离体再随便寻觅宿主,得能顺利的附体成功,看来也算有点运到。
学着她们的样子,低眉顺眼的快步回到下人房,我逮着个机会出离了房间,在夜色的掩护下轻车熟路的直奔此行的目的地——七彩塔楼。
许是因着塔内四级式神正在挥发灵力的缘故,此时的七彩塔楼在近看依然是七种色彩分明,但在远观时只望见一片莹绿。
胸口突然又传来熟悉的热度,我心下一惊,急忙向怀内摸去,果然是那颗硬邦邦的硫磺珠,不禁暗叹九尾狐霏雪实在是功参造化,即便是被封印了,其深蕴的灵力仍能识别出我灵魂的真伪而继续追随于我,真不亏为东瀛九大神兽之首,如果有一天她能找到迷失的自我,重新修炼回九尾的模样,恐怕就算安倍晴明复生也不易抵挡。
不过她与晴明永远都不会有那样一天,因为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有着血浓于水的联系,而晴明此刻也早已埋入黄土之中化为枯骨了。
世人自古以来都深信死后灵魂不朽,所以对于形神俱灭、灰飞烟灭这件事的恐惧比之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还要严重,被喻为人世间最悲惨的下场。其实如果身死后世间再没有半点雪泥鸿爪,赤条条的来,走时也化为清风不留痕迹,那么形神俱灭的死法倒也干脆,是无情喜欢的方式。与其转世投胎辗转百世受尽红尘之苦,或者带着生前记忆的做个阴魂不散的孤魂野鬼,莫不如魂飞魄散,一了百了。比起俗世的苦楚,死亡才是尘埃落定的安详。
想到这里,温子曦的音容笑貌无端的溢上心头,我把玩着硫磺珠霏雪冲自己苦涩的笑笑,永恒,不过是最华丽也最昂贵的誓言,我从不敢奢求,若有灰飞烟灭的那一天,只希望他能记得无情曾经来过就够了。
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七彩塔楼,脑海中流连着关于身死之后的诸般情形,我心下只感无限安然宁静,将手中温度升高闪闪发光的硫磺珠重新放入怀中,就那么随意从容的一跃,上了塔楼第四层的围栏。
虽然去往神久夜密室的通道建立在塔楼三层的沙海内,但洞口前盘踞着的蛇骨婆的失踪,想必小泉家的人早已料到是谁所为,而神久夜又事关重大,焉知会不会在三层塔楼内设下重重关卡等我来自投罗网。而我思来想去,从第四层蛇右卫门的蛇冢内进入应是最为便捷和相对保险的路径。
深吸了一口气,我缓缓推开房门,硬着头皮迈步进入蛇冢。冢者,墓也,但我却不会天真的以为这里埋葬的都是蛇类的尸体。所谓蛇冢,并不是蛇的坟墓,而是蛇类的聚积之地。因为蛇这种冷血的无脚爬行动物,最喜生存在潮湿昏暗、阴气重的地方,那人类的荒坟则是它们筑巢的最佳场所,久而久之,便将这种墓地被群蛇占据的荒冢称之为蛇冢。所以蛇冢内的坟墓,埋葬的也绝不会是蛇尸,而是人类的白骨。
很多时候死亡并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接近死亡的时刻,那种自感离死亡越来越近,却一时不得即死的忐忑心理。而我现下,虽没有接近死亡,但这冢内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死亡气息,还有每走一步,都要凝神戒备蛇踪的谨慎心情,压抑得比之被人一刀毙命的死亡更加难捱。
就这样走了数十步,竟比什么都来得漫长,我没有因蛇右卫门不在而等闲视之,无情若是大意之人,早已死了千百次了,况且这蛇冢内的阴气怨气颇重,就算不曾封印过蛇右卫门,也早晚会滋生出其他妖魔。
这里的天空不同于三楼的沙海,好像只有一种颜色,夜的黑。没有月光,更没有星光照明,有的只是放眼一片阴森森、绿油油的坟头鬼火,还有一股腐朽、恶臭、腥鼻的气味。
我皱了皱眉头,果断的断绝了口鼻呼吸,虽说以我现今的体质,小小的阴秽之气还不放在眼里,但这种味道到底是多吸无益,还是转为胎息法比较妥当。
因着这些日子功力的提升,我夜间视物的能力也是大幅度上升,即使这里漆黑一片外加鬼火闪动,我还是能看清身前两丈开外的诸般物事。
所以那一个又一个小丘般耸立的坟头,俱都清晰的呈现在我眼前。每一个坟前,都立有一面墓碑,我知道,正面是每人的姓名和死亡年月,背面刻的则是身份地位和生平事迹。通常像这种荒坟,葬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平头百姓,故石碑背面的碑文只是一些励志铭之类的箴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