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爷的胸膛一僵,如触电般的离开我身子,似乎在弥补刚才的失态,他不再看我,率先转回身向忆菊园走去,仓促间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慌乱。
楚爷、师父,他们到底在隐瞒些什么?楚爷遇到我那年已不再年轻,无情身材相貌性情无一出色之处,为何楚爷会犹如个少年般对我蕴有如此深沉的感情?而师父一句话就能将失控的楚爷拉回现实,这又意味着什么?
心头的疑惑愈来愈大,冥冥中觉着有些阴谋的气息在蠢蠢欲动,可究竟是什么,我又说不清道不明。突然之间,师父与楚爷在我心中变得逐渐陌生起来,看着熟悉的忆菊园大门,我似乎已丧失了早上急于向师父解释的心情。
“无情,还不进来!”师父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凛然一惊,多年的习惯使身体比脑子更加迅捷做出反应,尚未想清楚整件事情,脚下加力已经进入了忆菊园。
师父在大厅内负手而立,留下个苍老的背影给我。师父也老了,他的背脊依然挺得笔直,可发间夹杂的愈发多的白发却骗不了人。
“师父!”我不禁悲从中来的唤了一声,双膝弯曲再次跪了下去。
师父转过身来逼视我,凌厉的眼神如钢刀般扫过我面容,“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
我反倒松了口气,是的,无情宁可面对师父无法止歇的怒火,也好过不闻不问的漠视,至少,无论无情在外面做了什么,他都依然没有放弃我,真好。
方才怎么会认为师父陌生呢?甚至怀疑他有针对我的阴谋?我为自己的多疑而心生愧疚。这么多年,师父对我的关怀绝非虚假,他若想对付我,无情又怎会从五岁长大?
“师父!”我又唤了声,以头点地拜了下去,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处,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必说了。”师父摆摆手,面色稍霁,“你可知道错了?”
错?我是想得到师父的原谅,可并不证明是我错了。我抬头望望坐在一旁悠然饮茶的楚爷,仿佛刚刚忆菊园外的疯狂是另外一个人。
再叩一个头下去,“无情没错。”
“你。。。。。。”师父怒极反笑,“好好好,我教的好弟子啊,那你来此作甚!”
我是否太贪心了,一方面不觉得自己有错,一方面还想要得到师父的体谅。这种固执倔强的行径就如同对父母撒娇的孩童,我就是没错,而最终做出让步与妥协的永远都是父母。
可师父再亲终究不是无情的父亲,我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这样要求。向来就拙嘴笨舌的我此刻更加无言以对,唯有深深将第三个头磕下。
大厅内一片死寂,我的额头紧紧的贴在冰凉的地面上不敢起身,心中为着自己方才的想法而将悲凉泛滥成灾。原来师父不是父亲啊,他的喜爱与器重也不会因着那份血缘而毫无理由毫无立场。这道理无情早该明白,可惜到底还是自欺欺人了。
曾经憧憬过平常人家的慈母娇儿,深夜徘徊无数次的渴望母亲怀抱的温暖。却不曾羡慕过父慈子孝的温馨,是否在内心深处,早已将师父取代为父亲的角色了呢?直到今日终于发现了两者之间的差异,那份酸楚委实难当。
“哎。。。。。。”师父长叹一声,顿足道:“须不知情是穿肠毒药,爱是封喉钢刀,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啊!”
“师父究竟是不想无情动情,还是只能对一人动情?”我直起身子愣愣的问向师父,眼睛却对上楚爷,心想若今日我爱的人是楚爷,师父是否会是另一番模样呢?
“冤孽啊冤孽!”师父突然间老泪纵横,“不是的,无情,不要对任何人动情,不单单是爱情,亲情、友情都不行。没有例外,没有。”
“师父!”我被师父的泪水骇得忘记了矜持,以腿代脚奔过去抱住他双腿,“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若做不到,早晚会害了你自己。”师父充满悲怆的说道,这一刻的苍凉竟仿佛自亘古幽远来袭,夹杂着难以言传的沧桑。
我身子被打击得震了震,却犹自抱着师父的双腿做支撑,原来无情真的只是对于我的特定安排,可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