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自扯了扯霍惊云的衣襟,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无论眼前这老者是否在故弄玄虚,至少这幢自在堂就绝不简单,但凡能够开辟成结界的地方,肯定会有修者坐镇。但是目前我也并未看出这猥琐老头究竟修为几何,而正是因为看不透,才给人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无情真的会是天煞孤星吗?我承认在最初听到他那番话的时候,一贯坚定的心性动摇过。无情并不怕来自于天地亦或是命运的任何惩罚,所以才面对师父的告诫而无动于衷。那么,如果擅自动情会殃及他人呢?我是否还能泰然自若、置若罔闻?
霍惊云自然是不信命的,所以才会以“我命由我不由天”来作当头棒喝,我感激他在关键时刻的清醒与理智,他虽同样是受情所困,但显然从未向命运屈服,这份气魄又令无情衷心的钦佩。
“无情,你可知何为命运?”霍惊云挑衅的看着对面那老者,对我言道。
我被他问得一愣,猛然间觉得“命运”二字乃是个很玄妙的词语,因为一时间很难用准确的语言来形容和概括它,“是天运命数?”
“天运?命数?都是扯淡!”霍惊云肆然的冲着那怪老头吐了口口水,“命运就是不能改变的过去,以及无法掌控的未来!”
“你真的认为命运是一早就被注定了吗?”说至兴起,他双手紧紧的箍住我肩头摇晃,“命为定数,指的是这世间的每一个拥有生命的个体。可你忘了命后面还有运字,运乃变数,随各人的心意与行动而变幻转化,又岂能加以预测。”
“真真一派胡言!”老者气得颚下的须髯一翘一翘,“你这小子不懂装懂,胡拉狗扯,没有人能够逃脱既定的命运,就算神袛也不能。”
神袛也不能吗?本来还在疑虑的心被这句话变得笃定起来,因为我想到了刚刚分别不久的易水寒,也是经历重重险阻最终得以重生的蚩尤。还想到了失去头颅的悲情英雄刑天,以及宁愿被贬入魔界也要信仰爱情的月读命,他们都曾经受制于命,却终究改写了命运,成为自己人生的主宰。
霍惊云说的没错,或许命数注定了我们降生,但运数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就看你怎样去做,每一个行为都是由头,或者说是种下的因,所带来的变化则为果。自己的命运应当自己做主,谁都不能加以染指,就算天地也不能,除非逆天而行。
那么,我为何还要信命呢?天煞孤星又怎样,就算是我的命数,就算无忧是因我而被牵连,就算温子曦、司徒衍、初柔、甚至霍惊云等人即将被我牵连,难道就要放弃所有吗?命是我的,过往经历过的固然无法改变,未来将要发生的却拥有无限可能。而我需要做的,不应该是斩性绝情远离他们。我会找到无忧并重建无忧居,我会继续爱我深爱的人,并在发生变故的时候努力陪在他们身旁,共同面对。
生命的终结或许很多时候取决于外力,可命运的改变永远不会来自外力,命运是自己的,与他人无关。无情何德何能,会因为自己一个人的动情而克尽天下苍生,莫非不算逆天之举吗?如果这样看的话,拥有天煞孤星命数的人根本不该出生,这本身就是违背天地法则的。
所以,这老头是在唬我。自无忧失踪后就始终盘踞在心头的自责,以及与楚爷、师父的连番拉锯战弄得心力交瘁,于是才在听到自己是天煞孤星时的刹那,惶然无措,几乎信以为真。在霍惊云的强势解析之后,在理清了心底的彷徨之后,我终于摆脱了想要放弃的胆怯情绪。前途依然迷茫,但相比命运的无法更改论却又好过太多,而命运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不可预测。
或者说测命者所能测到的只是我存在于此刻的预想的未来,前提是此刻的我、毫无任何举动的我,一旦无情在此刻之后随意做出任何行为,都有可能更改我的未来。
“你到底是谁?在此装神弄鬼有何目的?”我冷冷的盯着这个危言耸听的老头,心底真的怒了,这些时日以来的种种坏情绪排山倒海而来。
离我最近的霍惊云率先感觉到了我的气场,身体里涌动的各色念头最终聚合在一处转化为滔天的怒火,张扬的气场将他平行向后推出一米开外。
老者也不由得色变,浑浊的独目中突然精光乍现,“劈啪”一声竟将身下的太师椅坐烂。他却不起身,依然保持着怡然端坐的姿势,若是不看相貌,甚至他端起茶碗喝茶的姿势称得上优雅。
“无情啊无情,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你真的能算出我叫无情?”我嘲讽的笑笑,如若不是这个结界的存在,我真要当他是个骗死人不偿命的江湖术士。
“我既然能看出他喜欢男人,为何不能知道你叫无情?”老者咧嘴而笑,“测名姓可是算命先生们最擅长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