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莎娜离开了自己生长的地方,舍弃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也抛却了家中年迈的父母,就这样跟着一个几乎一无所知的男人远走高飞。
女人冲动起来真的很可怕,什么都舍得什么都放得下,就算明知道因此会背负一生的骂名也在所不惜。
关于阿莎娜的很多事,吴敌都是在她消失很久以后才陆陆续续的打听到的。红尘事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作为一件事情的中心人物,当意外发生时往往会是最后一个知道来龙去脉的人。
哪怕阿莎娜与小商人的情事,在未离开前就已然在村寨内被传送得沸沸扬扬。
这也是一种世情,即使大家都知道了这场背叛,都在暗地里窃窃私语的谈论着,却没有人忍心去提醒小吴敌。
当他每日里盼星星盼月亮般的盼望着大喜之日到来的时候,浑不知新娘子早已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那日他骑着高头大马,喜气洋洋的随着迎亲队伍来到新娘家门口,等待着他的是阴森森的屋子,和新娘父母双双自缢身亡的冰冷尸首。
女儿在婚礼前夕跟人私奔了,这样的难堪相信无论哪个父母都不愿意去面对吧,所以死亡也许是最好的逃避方式。
如果说阿莎娜的出逃只能算是某种人生选择的话,那么因着她父母的羞愧而亡,她的灵魂也被烙印上了永生的罪孽。那个想要飞得更高的女孩子,她怎样也想不到由于她的自私任性,连带害死了数条人命。
吴敌在之后的整整一个月,人都是呆呆的,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就风云突变。他就这样每天将自己关在家里不言不语,整日浑浑噩噩的犹如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一个月后,吴敌也离开了这个小山村。吴舫夫妇发现的时候,他的房间里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整整齐齐,可就是未曾留下只言片语。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大家都能猜想到他的目的。
虽然世间的大多数女人都最终选择原谅男人的背叛,但是却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容忍女人的背叛。尤其是吴敌这种在村寨内到处受人恭维追捧的族长之子,他深心内自幼就养成的骄傲容不得他轻松咽下这段屈辱,否则他在寨子内就永无抬头之日。
无情完全能够理解这样的心境,关于被背叛的滋味,我也曾有过切身的体会。那种屈辱感与难堪,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哪怕后来得知是一场误会,可产生的那段心境到底在身体内清晰的存在过,永远都抹杀不掉。
吴敌就此消失了,带着他满腔的悲愤与羞恼离开,却又在一年之后被人用马车奄奄一息的载了回来。
讲到此吴舫再一次的老泪纵横,相比之前的蓄意做戏,则更多的是真情流露。
“当时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接近油尽灯枯的田地,就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吴舫擦了擦泪水,哽咽道。
“没有外伤?”无求道长乃是方外之人,自然不知晓这些往事,忍不住追问道。
“没有。从头上到脚下都找遍了,没有任何外伤。”吴舫的眼泪擦也擦不完,提起伤心事,他再也不复方才逢场作戏的假态。
没有外伤?我淡淡的瞥了眼无求,见到后者也一脸深思的模样。作为一个正值精力充沛年纪的少年郎,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他在出走后的一年内,身体就虚弱得油尽灯枯呢?这的确是一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
“后来老朽和贱内轮番问询,犬子只能咿咿呀呀的回应,连整句话都说不清了,直至他最后咽气,也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吴舫爱怜横溢的看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僵尸新郎,叹息道。
“这件事的确挺奇怪的。”霍惊云也听出了兴趣,出言分析道:“他出了寨子为的是去追寻阿莎娜,既然有了这样的精神寄托,他更应该保重身体才对,想必不会将自己作践到如此虚弱。那么,如果是有人伤他,不可能没有外伤,听你的描述也不像是受了内伤的样子。难道是中了毒?”
“不是中毒。”尚未等吴舫出声,无求道长就断然否定道:“不管他生前如何,看他死后的尸首,绝对不是中毒而死的。”
“道长说得没错。”吴舫点点头附和道:“小儿的确不是中毒,老朽也曾经疑惑过,特意从临近的村寨求了巫师诊治,绝非中毒迹象。”
“这就太奇怪了。”霍惊云轻轻摩挲着光滑无须的下颚喃喃低语道。
“少侠不知,还有更奇怪的事情在后面。”吴舫继续说道:“老朽当时请那位巫师来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检查下小儿是否中毒,其二则是想要在小儿咽气后对话他的灵魂。”
“哦?”听到此我眼神陡然一亮,“看来那巫师修为不浅啊。”
“修为深浅老朽并不知情。”吴舫苦笑道:“因为最终也没用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