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的肯德基,依然人满为患。
明杳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没几分钟,就看到池大爷手里拿着两只甜筒,从收银台那边走了过来。
单眼皮半阖着,脚步也晃悠悠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在明杳对面坐下。
“……你就吃甜筒?”明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吃点别的?”
“刚才的冰淇淋被你抢走没吃完,凑合着再吃一个这个就行。”池嘉让漫不经心地递了一只甜筒过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明杳条件反射地反驳:“我能有什么话对你说?”
“比如说……”池嘉让咬了一口甜筒,似笑非笑地接上后半句话,“表白啊。”
明杳:“……?”
大爷您又在发什么疯了?
不过两天没见,你又觉得你自己可以了是吗?
她冷哼一声,表示自己懒都懒得理这种屁话。
池嘉让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里,还是慵慵懒懒的样子,却莫名藏着一丝专注。
“那你干嘛给我发短信?我没回短信你就这么生气?你还跑到网吧里控诉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因为我们都很担心你啊。”明杳用力咬着甜筒的皮,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们都很闲,天天可以有很多时间给你发短信啊?还不是董则成说你受过伤,那一下摔估计够呛,结果你一去医务室就没音讯了,我们急都急死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说到了点上。
池嘉让先是冷淡地扬了扬唇,随后垂下眼睛开始认真吃甜筒,没再继续和明杳插科打诨下去。
他一安静,明杳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身后的儿童游乐区,有好几个小朋友在滑梯里上蹿下跳,又笑又闹。
旁边一排开去的桌子,大家都在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开心地聊着天。全世界都是熙熙攘攘的喧闹声。
只有他们这桌,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池嘉让像是把自己包上了一层塑料薄膜,又像是被抠出去的一块拼图,只低头安安静静地吃着甜筒,与这一切热闹都隔绝开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杳忽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池嘉让。
和他们所有人认识的池嘉让,都不太一样。
她踌躇了一会儿,咬掉甜筒的一圈皮之后,才轻声开口:“你……你没事吧。”
“嗯?”
“就是那个伤……你摔得这么重,应该没事吧?”
“没事。”池嘉让答得短促。
“哦……”明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你当年……是什么伤啊?脚踝还是腿上受了伤吗?听董则成的意思,是真的很严重哎。”
池嘉让恍若未闻。
见他似乎不想多聊这件事,明杳忙道:“不过如果你不想说这件事,就算了啦,我也不是对别人的秘密很感兴趣。”
池嘉让抬眼看向她,正好吃完最后一口甜筒。
“你想知道我受了什么伤?”他的目光深晦不明,一下子站起了身,“你过来,我给你看。”
明杳跟着池嘉让走到了旁边居民楼的楼顶天台。
俯瞰是灯火璀璨的城市,往上是广袤无垠的星空。
楼厦间吹来猎猎凛风,裹挟席卷而来,全是自北而下的微末秋意。
天台上伫立着一盏矮灯,光线随风摇曳不停,像是上不了岸的烛火。
不远处的商场里隐隐传来音乐声。
是杰伦的那首《晴天》。
缥缈的音乐声中,池嘉让转身,面对她站定。
明杳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还在小声嘀咕:“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看啊,不是卷个裤脚就行——啊!”
少女急促的惊叫声里,带着羞赧、讶异、试探与不可置信。
池嘉让脱掉上身的T恤,不过一秒。
少年冷白色的身体肌理劲瘦,线条流畅。
他的锁骨瘦削锋利,勾着一抹倔强的弧度。
再往下,是恰到好处、形状并不夸张的腹肌,带着清瘦的力量感。
明杳几乎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一秒之后又后悔睁开,大喊:“你干什么啊池嘉让?!”
面对流氓,输人不输阵!!!
池嘉让的指尖松松地勾着那件白色T恤,垂目看她,神色不明。
远处的音乐声让气氛变得更加暧昧。
明杳侧过脸去,没再看他的身体:“干嘛啊你。”
“你转过来。”
“凭什么。”
“给你看啊。”
池嘉让的声音逼迫明杳又转回了脑袋。
她的目光谨小慎微,从腹肌往上挪了两寸,边挪边说:“你离我远一点啊我觉得你……”
话说到一半,她又愣住了。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池嘉让刚刚转过了身。
所有星光都落到了少年赤.裸而清瘦的身体上。
入目是一道长长的、狰狞的疤。
——像是怎么也甩不脱的丑陋虫子,就这么匍匐粘连在他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