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邑位于临淄的东边,是个富庶之地。临近傍晚之时,进城赶集的人步履匆匆,赶在闭城之前回家。
守卫们三三两两聊着天,忽然,望见远处烟尘淡淡,大队人马朝城里来。
“快叫行人让道!”城头上了望的军曹喊道,“我看到旗子了,那是大王子!”
守卫们闻言,不敢怠慢,连忙照着吩咐驱走占道的行人车马。
那队人马很快到了近前,领头的侍卫与军曹验明了符节,车马辚辚驰入城中。守卫们立在一旁看着,只见七八辆马车成列经过,想看清楚里面是什么人,却遮得严严实实的。
驿馆的掌事早已闻得,出门迎候。
“收拾两个清静的院子,”大王子的近侍吩咐道,“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管事唯唯连声。
萧承业与王子妃从马车里下来,四周看了看,瞥向身后。朔北王的侍从都穿上了齐国军士的衣服,与旁人无异。朔北王一身便装,虽乘着马车,那举止气势也并非庶从之人,但是一脸络腮胡子使得面目全非。
谁能想到这竟是朔北王。萧承业心里暗笑,却不得不服。
从北海郡到清河国,要经过很多地方。朔北王名声卓著,难保一路上不会遇到见过他的人。出发前,萧承业为了如何遮掩的问题,伤透了脑筋。不料,朔北王却只一笑,说,孤自有办法。第二日,萧承业面前便出现了这样一个人,惊呆了他和王子妃。传闻朔北王用兵神出鬼没,敌将常常弄不清他真身在何处,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可信。
让他惊诧的事不止于此。
萧承业奉齐王之名督守盐场,不能轻易离开。朔北王听闻之后,却微微一笑,说齐王很快就会将他召去。
萧承业不明其意,不料,过了两日,临淄突然传来西部春旱,有民人乘机造反的消息,齐王派特使来,催他到临淄议事。吃惊之余,萧承业即刻正装,带着朔北王上路。将此事细想,萧承业心中暗自震惊。此事极有可能是朔北王做的手脚,他的手竟然伸得这般长,教萧承业不禁寒气上背。
经过了这些,萧承业对朔北王的能耐已经深信不疑,有这样的人帮助,他何惧父王和承启那小儿?
为了不引人注目,元煜一行人的饮食从简从众,进了驿馆之后,萧承业也没有特别招待,到了歇宿之处,命人送去饭食,各自相安。
元煜并没有刻意遮掩自己,驿馆掌事送饭食来时,他还让管事入内,与之闲聊。寒暄几句之后,元煜和气地说,“我等自边鄙之地而来,未知近来有何大事。管事在驿馆中消息灵通,正好为我等说道一二。”
管事想了想,道:“国中近来大事,也就只有大王去朝觐,别的都是琐琐碎碎。不过,小人昨日听几位洛阳过来的客人议论,那边倒是有一件大事。”
“哦?”
“我听说,中山王在洛阳时,驿馆失火,被烧死了。”
元煜握着酒杯的手停住,猛然看着管事。
“中山王?”
“是啊。”管事道,说着,摇头叹气,“听说是个美男子,才十六岁,可惜……”
田彬见元煜脸色不大对,忙笑着跟管事说了几句闲话,请他出去。
待得关上门,田彬回头,元煜坐在榻上,若有所思。
田彬走过去:“殿下……”
“即刻派人去洛阳。”元煜声音低低,“打探清楚是怎么回事。”
田彬应一声,小心地看看元煜,只见他坐在案前,没有再去动箸。那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镇定,蹙着眉,双唇紧抿。
中山王死了?
这消息在他心里也震撼不小。
莫名的,他想到了含宵宫里两人在一起的场面。
所以怎么说天道无常,祸福难测。真是……棒打鸳鸯啊……田彬心中长叹。
夜里,月亮从云中露出脸来。
元煜一个人在房中,案上的晚膳已经凉了,他没有吃,也没有让人撤走。
他走到窗前,抬头望望月光。夜风吹来,凉气遍体,他却全无心神宁静之感。
自从听到中山王遇难的消息,那股烦躁之气就一直徘徊,不消不散。
月光落在树冠上,他又想起了那个身影。
“你……你欺负人……”她眼里满是泪光,委屈又愤慨。
“当然是救你啊……”她眨着眼睛,长睫如羽。
风吹来,似乎还带着他将她按在榻上时,那股淡淡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