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华深吸口气,道,“暮珠,取酒来。”
暮珠应一声,将一碗酒捧前。
众目睽睽之下,睿华拔出匕首,割破手掌。血滴下,酒水登时染红。
初华看着,一阵心疼。
元煜神色不改,亦拔出短刃,割破手掌,亦将血滴落酒碗之中。
血色混作一处,睿华首先捧起,饮下半碗,递给元煜,“方才之言,歃血为誓,若有违逆,天地共诛。”
元煜淡淡一笑:“诚如斯言。”说罢,将酒碗接过,一饮而尽。
待得众人散尽之后,初华看着睿华,有些尴尬。
她总觉得睿华面色沉沉,一直没有看她,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似的。她有些委屈,就算是因为自己违背了睿华的意思答应朔北王,那也是为了睿华好啊……她瞥瞥滴漏,已经快到寅时了,看暮珠在服侍睿华宽衣,便想悄没声地走开。
不料,才转身,睿华道,“初华,我有话与你说。”
初华回头,见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只得答应一声,走回去。
暮珠看看他们,退了出去。
“你……恨我么?”睿华低低道,“我虽然被许多人称为大王,却是个十分没用的人,是么?”
初华一愣,正待摇头,睿华却道,“你不必安慰我。”
他看着她,露出苦笑,“初华,你又救了我,每次都是这样。”
初华讪讪,不知道说什么好,片刻,小声道,“睿华,你说过,我们彼此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帮你,还能帮谁?”
“可我是兄长,应该我来保护你。”睿华道,看着她,双目忽而光采灼灼,“初华,我会努力。”
“嗯?”初华懵然。
只见睿华神色郑重,继续道,“夺回中山国之后,我会努力。成为一个真正的王,让所有人都不敢欺负我,永远不要再让你为我做这些事!”
心中好像被阳光照着,洋溢着温暖。
初华望着睿华的脸,眼睛忽而又泛起水雾。
“真的……”睿华见她泛红了眼圈,以为她不信,有些着急,“我是说真的,说到做到!”
“嗯,好!”初华连忙擦擦眼睛,点头,小脸上露出甜甜的笑。
夜风甚疾。
中山国的王宫里,静悄悄的。王太后的寝殿外,守夜的宫人将燃尽的油灯重新点上。风吹得树枝摇动,殿内男女喘息之声不绝于耳。
宫人们交换着暧昧的眼色,各自走开。
一人从宫外匆匆而来,问内侍:“丞相可在宫中?”
“在是在,只是……”内侍讪讪,瞥一眼那边的寝殿。
“还烦通报一二,”那人道,“我有急事要见丞相。”
内侍只得应下,走到殿外,轻轻叩了叩门:“禀太后,禀丞相,钟司马回来了,说有要事要见丞相。”
过了会,里面的声音止住。只听得些男女的低语之声,片刻,殿门打开,冯暨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何事?”他问。
“丞相,”钟司马将一本册子递上,道,“这是齐国已交付的军械。”
冯暨接过来,看了看,脸上的神色登时变得难看。
“少了这么多?”他皱眉,“羽箭少了十万支,铁戈少了五万,铁矛少了七万!”
钟司马道:“齐国只交付了不到三分之一,便再未将军械运来。只怕……”
“他们反悔了。”一个声音淡淡传来。王太后走出来,头上的发髻仍有些散乱。她接过那册子来,看了看,对钟司马道,“知晓了,你退下吧。”
钟司马恭敬地答应一声,行礼退下。
殿门关上,王太后将册子掷在一旁,冷笑,“齐王暴死,那继位的大王子不肯践诺了呢。”
冯暨不甘道:“不想竟变故横生。”
“齐王新丧,大王子位置未稳,还得依仗着朝廷。”王太后宽了外袍,躺回床上,淡淡道,“他若再将军械给中山国,朝廷会怎么想。”
“还有一事。”冯暨在床边坐下,“近来国中留言四起,说大王还健在,不日便会回国。传得官民惶惶,人心不稳。”他神色不定,“齐王那大火,我总心存疑虑。来人说,大王被齐王带进了玉莺宫里,那场大火中无人生还。可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会不会横生枝节。”
“他活着又如何?”王太后勾唇一笑,“他就算活着,也无依无靠,谁会承认他是中山王,谁又会帮他?新帝登基就在后日,到时候,他就是那棺椁中之人,与中山国再无瓜葛。”说着,抬手轻轻抚着冯暨的鬓发,“我等做下此事,已不可回头,中山国已是我二人的,任谁也拿不走……”
冯暨看着她,双眸中燃起炽热的神采,抱住她,“卿卿待我恩重如此,我必竭力以报!”
衣衫坠落,烛光氤氲,王太后望着头顶摇动的锦幔,双眸微微眯着,冷光暗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