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范文光听得满心的不快:这邛州哪样都好,赵镇帅也是难得的礼贤下士,一派儒将风范,就是这些宗室吃饱了又抖起威风来。
毕竟大明朝臣身份,无奈也只好催马随着张璞过去,到近前一看,一位唇红齿白面容俊俏的少年公子,带翼善冠、着白衬领三爪团蟒青蓝道袍,正半身倚着车厢向外观瞧范文光的补子,还将一把小油扇“啪啪啪”地敲打车轿窗棂。
“上川南道巡抚范文光参见世子。”范文光于马上拱手,打过招呼就要下马正式行礼,不想这位世子惊惊咋咋尖嗓吊门地一声叫:
“哟,范抚院啊!”
媅媺叫了一声,缩回车厢,也不待车夫来将车轿帘卷起,一挑帘子,从车轿厢里钻出来,半蹲半坐在车辕上,向范文光一抱拳:
“范抚院辛苦,予还要赶路,就不下车咯。”
范文光都下马了,正在躬身行礼,一闻此言,心中老大不快,行过礼这位世子也不还礼,只把小扇上下摆摆示意免礼,心下更加不快,暗道我与一个少年人计较什么,只得耐着性子,礼貌打问道:
“世子何往?”
“樊总督到了邛州,老爷子七十多咯,我得回去看一哈。”
范文光暗暗哼一声,心说我来邛州好几日了,求见你你却跑蒲江去了,人家樊太傅一来你就往回赶,分明官大一级压死人,看人下菜碟呢。
虽说各种不快,也只好忍住,见这位世子摇着小油纸扇,上面四个字:今日不爽,还猴子般半蹲半坐连下车猿都不想下,拿自己一板一眼的场面礼节压根没当一回事,就拱手道一声:
“世子辛苦,既如此,便就此别过,请您赶路吧。”
“哎,我还没问你呢,去哪里噻?去蒲江还是眉州噻?别走丢了嗦。”
“奉樊总督之命走趟蒲江,去见富顺王谈些事情,老夫洪雅人,来时就走的这边路。”
“哦哦哦,好好好,我才从那里回来,那位王兄有些头壳坏掉,你说话要小心噻。”
“下官雅州起兵,与富顺王府多有来往,还不知此事?”
“你傻咯,那时他是王子,如今是王爷咯,若我也是王爷咯,哼哼……”媅媺撇嘴很是不屑。
“既如此,下官理会得,多蒙世子提醒。”
“不必客气,就此别过。”媅媺收了小扇潇洒地一抱拳,配合腰间紧扎的宽大玉带,很有武夫范儿。
“拜别世子,就此别过。”范文光告辞上马,先目送世子车驾先行,才与曹昌虎继续赶路。
就这么一走一过,匆匆一晤,范文光一路暗暗叹息:
这位世子啊,猴子屁股一般的坐不住,这蜀王世家,正主也比那骗子强不哪儿去。
想着想着竟叹息出声,同行的曹昌虎奇怪,问道:
“抚院为何叹气?”
“唉,我叹天家艰危不易啊,二祖在天有灵,子孙如此,不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