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接着说。”南离对此争执不以为意。
“城墙的便宜算什么,你们爬城的那段都打烂了,那马春不听我老赵的话,若没了城墙,我们未必输。我们这些人,早年是吴总兵的内丁,从松锦到山海,达子八旗都怕我们,抬旗入关,马踏中原,大破潼关,追剿李闯,武昌大捷,战无不胜,哪一阵也不曾落下,你们说说,你们打过谁了?”
“再说了,进了四川,只是地势不熟,小小失策罢了。”
“此话怎讲?”对此说法,南离很有兴趣。
“咱早讲过,这川北到处是山,人家都是步卒占得便宜,在这打什么打,我们就该找那平旷之所在,关东大马来回冲荡,便十万大军也不怕。”
“这里有平旷所在吗?”
“这……”
“不过你说的有些道理,若令得你们进了平原旷野,你们这一千多骑不好对付。不过在你看来,是你们不好对付还是他们不好对付?”
“他们?哦,您说图鲁什他们啊?”赵尔汗鄙夷地笑了一声,才道。
“他们那些老旗丁还好,这些少年人,我看不成?”
“怎么说呢,他们可是号称满万无敌?当初你们与他们,松锦、宁远,三次破关,一回又一回的较量,可是败绩连连。”
“败绩?那是那些白面书生无能,可不是兄弟我不敢打。”
“我告诉您啊赵总爷,别看如今的这帮孙子穿的花哨,马也骑得花哨,强弓大马的,还用上了火铳,这帮孙子比之他们父祖辈的,就爬冰卧雪,吃苦耐战的那个劲儿,差得远了去了。”
南离听了不由得眉头一拧,有些不敢相信:这才入关,就这个样子?不能吧?
赵尔汗还在白话:“打仗,全凭我们抬旗的汉军,哦,还有绿旗的孙子们在前头卖命,那帮孙子更苦,满八旗他们?到了争功时节,让你撤下去,他们才去抢功。”
“远的不说,就在那日城头,看他那个样子……当初看不起您官军,力主留下抢功的是他,吗个巴子当初先逃命是他,烧房子令我们断后也是他,嘿嘿,特娘滴他孙子的他不也没跑掉,到您一问抹屁股不敢认的还是他。”
到这里,南离结合口供,将其间的关系一理,鄙视链怎么来的就完全通顺了。
见南离盯着自己沉吟琢磨,赵尔汗有些不自在,竟扭捏地讨好试探:
“您看,要不,我也就不回去了,给您这少年总爷牵马坠蹬如何?”
南离还没说话,旁边的吴元龙先“嘁”地嗤笑了一声,就要发作。
因为都看出来了这孙子在满面轻浮地说笑话呢,压根就没诚意。
南离将手按按止住他,其实南离看似盯着赵尔汗在审视他,其实南离根本没将这汉子看在眼里,而是在走神想别的。
这时闻言,只淡淡地笑笑,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你也姓赵?”
“这您早问过了?与您姓的一个赵。”赵尔汗有些糊涂了。
“呵呵,你家里供祖先吗?”
“供啊,朔望上贡,年节大祭。”
“有家谱吗?”
“有啊!”赵尔汗越说越喜,看来这少年将军越说越和气,是要与自己论宗亲呢,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赵来,毕竟自家也是辽西赵氏世代从军的大家族。
“你不配姓赵!”南离语气寡淡,却字字重若千钧。
“本镇这里不仅不会留你,还要全须全尾地放汝回去。”
“令汝多拜几年祖先,让你往前多少辈的历代先祖在天上好生看着子孙,他们这留着猪尾巴的丑陋样子,所以啊,你得好好活着,让他们多看个几年。”
“本镇这里,牵马坠镫的甚多,”南离将手向左右一比量,韩羽、吴元龙不由自主地坐得更直更威严,南离接着鄙夷地斥道:“但你,不够格,只配给吴三桂那汉奸跑腿而已!”
“还有什么话说吗?”
“没……没有……”滔滔不绝的赵尔汗开始结巴。
“明日便放汝二人,本镇有书信两封,各递吴平西、李抚军,与汝带回递交,约期克日而战,汝能完任否?”
“能……能……”这时的赵尔汗真的满头流汗,人如其名耳朵上都是汗,如同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恶犬,再没了被俘后一直以来的嚣张气焰。
“带下去。”
南离一令,有亲兵侍卫过来,将赵尔汗押了下去。
室内半晌无言,吴元龙、韩羽都在暗爽,南离在沉思。
半晌过去,南离一字一字地清晰下令:
“吴元龙,即刻向邛州传令,除世子仪卫、守城兵马,两个战营、教导司、火器司所有人马,克日调发汉州待命。”
“令上川南守道邛府通判欧阳直专责调派粮秣供应,不得迟延,慕天蚕协理,查一应文武,有拖延懈怠者,即刻下狱!”
南离知道,真正强大的对手来了,不能留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