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假期很快过去了,我们迎来了开学。
十来天未见,同学们兴奋的叫啊跳啊,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无非是假期趣闻,或是抱怨着繁重的劳动经历。一个个晒得黝黑发紫的面庞,就是假期劳动的最好证明。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小玲的私奔成了重大新闻,同学们纷纷围住我打听消息,而我村的其他同学也经历了同样的遭遇。
想想也难免,几个村子隔得都不远,但凡一个村子里发生点有意思的事,特别是坏事,往往很快就会风传十里八乡,搞得人人皆知。
还有一个更加引人注意的原因,就是拐跑小玲的男人身份的特殊性。
拐跑小玲的男人,叫龚庆超。龚庆超的身份,三言两语可说不清楚,我也是很久之后才捋顺了这里面复杂的人际关系。
龚庆超不是我们小鲁庄的人,但他真应该算是我们小鲁庄的人,这样说起来似乎很矛盾,但事实就是这样的。
一切的因由,都要从老一辈说起。
龚庆超的母亲,姓吴,是吴家庄人氏,也就是吴天宇他们村的。但对这位命运多舛,又富有传奇色彩的老太太,我却只是听闻了她的故事,从没有见过她,连她的名字我也不确知,只能称她吴氏了。
吴氏年轻时嫁给了我们村的张耀武,当时张耀武的父亲张文远在文革小组中任职,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感觉。吴氏人长得漂亮,但家庭出身不好,嫁给张耀武属于高攀。张家唯一相中的,就是吴氏的长相,觉得这是唯一能够配得上儿子的条件。
过门之后,张家处处拿捏儿媳妇,张文远更是摆出一副大户人家的样子,给儿媳妇立了很多规矩,原因就是看不上儿媳妇的出身。
吴氏是个好强的人,婚前并不知道婆家的情况,只听说公公很得势,还曾暗中庆幸苍天有眼,让自己嫁了个好人家。可未曾想过门后,婆家并无半分真心待承,不但要看婆婆的脸色,连公公对自己也是呼来喝去,全没有半分长辈的慈爱。
曾经回娘家哭诉,要求离婚。可惜,娘家人见她好不容易才脱出这富农出身,又怎肯让她再背个离婚的名声?爹爹急声呵斥,母亲哭泣劝慰,都说:“你刚过了门,人家给立立规矩是免不了的,只要你听话,早晚他们会接纳你的。再说,公婆能陪你们多少年,等到将来过世,家里还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吴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熄了离婚的念想。
在婆家逐渐变得忍辱负重,逆来顺受,家里面显得一团和气。只是私下里暗自垂泪,不知这样的苦日子哪天才能结束。
就在吴氏感觉压力日重,不堪重负之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本来是个喜事,可吴氏是个心思太重的人,怀孕了竟不以为喜,反而觉得压力更大。尤其是当她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丈夫张耀武时,张耀武只是不在意的“哦”了一声,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就走出家门找朋友玩耍去了,这种忧郁的压力感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不知该怎么办,甚至感到绝望,但她不敢多想,她知道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只能忍受这不舒心的日子,她要给孩子一个幸福的家庭。
要说张耀武不重视孩子,其实是冤枉他。只因为张耀武是独子,在那个时期是非常罕见的,所以从小就被张文远娇生惯养,虽不是大户,却有一身的少爷脾气。张耀武思想单纯,玩心极重,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哪里知道家庭的责任,更不知疼惜老婆,以及做爸爸的责任。
吴氏认为他该懂的,他却全然不懂。吴氏好强,两个人也没有为此而沟通,造成了一些误会。当然,即使没有这些误会,这个家庭也难说就会幸福。
不知是忧思过度,还是因为怀孕,吴氏突然患上了一种病,她的皮肤在迅速的衰老,头发大把大把的往下掉。
突然发生的状况,使吴氏措手不及,情绪更加低落。张家开始带着她四处求医,但却没什么效果,再加上她整日郁郁寡欢,颇不招人喜欢,大家对她都渐生厌恶之心。
要知道张家本就是一个破落农户,只因这个特殊时期,才成就了张文远的发迹。在那个越穷越光荣的年代,只要你够穷,又敢于折腾,敢于无底线的整人,那发迹是难免的,张文远恰恰十分符合这些条件。就是这样一个家庭,哪里会有文化教养?只是一味的穷酸刁钻、跋扈刻薄而已,一旦厌烦就可立即翻脸,肤浅到了极致。
本来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张文远作为公公还在忍着。但一次吵架后,张耀武犯了少爷脾气,歇斯底里的要把这个如今的“丑八怪”赶出家门,张耀武对于现在的吴氏早已没了兴趣。
婆婆更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就这个身子骨,得这么个怪病,生下的孩子还指不定行不行呢,要是孩子再半死不活的,甚至有个遗传病,我们张家可算倒了大霉了。
这下,张文远坚定了信念,让儿子与吴氏离婚。
吴氏第二天就被遣送回了娘家,虽曾苦苦哀求,希望给孩子留下一丝希望,但肤浅的张家没有任何感情,不经丝毫考虑就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