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亲王府的正堂里,满满当当的坐了人,当身着喜袍的沐子宣跨了进来,也被这场面给怔了一怔。
即使到了现在,在场的一大部分人也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赐婚感到莫名其妙。
主位上正坐着沐亲王府当家男主人沐正峰,他年纪大约四十不到,浓眉大眼,鼻直口方,正是中年鼎盛之期,穿着一身银色滚边的黑色蟒袍,眉眼一竖,自有一股威严之气。
沐正峰半眯着眼看着眼前身形挺拔的青年,他承认他一直不了解这个儿子,直到圣上赐婚,他才惊觉这个儿子并不如他想象中的懦弱胆怯,反而极有主见,不惜一切代价追求心中所爱。
那挺拔的身躯,那飞扬的笑脸,丝毫不见往日的病弱之态,到底是他从前看走了眼,还是这个儿子隐藏得极深,极沉?
沐正峰的旁边坐着雍容华贵的王妃,此刻她正眼神复杂的望着这个唯一的嫡亲的儿子。
陆家的那个丫头,一直是她心中的隐忧,她原以为儿子对那丫头的喜欢,只是一时的兴起,当不得真,但没想到如今却是泥足深陷,噩梦成真。
她的儿子是做大事的人,将来还要继承王府的家业,陆家丫头那样的家世背景,如何配得上他,又遑论为他生儿育女?
世子妃文舒华虽然不讨她喜欢,但到底是出生名门世家,大家闺秀,只有她生出的孩子,才是唯一的正统。
她已经受够了这么多年被柴婉柔压在头上的窝囊气,所以她不能让自己的下一代,也重复这样的路。
陆家丫头当日对她的救命之恩,她已用钱财厚礼相报,她们也坦然受之,如今两不相欠。
无可否认她欣赏那丫头的机智和聪慧,但欣赏不等同喜欢,对她成为自己儿媳的这件事情,她是坚决反对的,可如今皇上金口已开,圣旨赐婚,再无更改,她也只有在心底留下深深的无奈。
不过更令她感到惊奇的是,沐子宣竟然越过了太后,直接向皇上请旨,他与皇上的关系何时走到如此微妙的地步?
此刻,她心中有无数的疑惑,正待解开。
柴侧妃坐在王妃下手的第一个位子,保养得宜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淡淡轻柔的笑容,看起来便是气度宜人,名门闺秀,只是那眼波婉转间乍现的精光,也说明她本身不容小觑。
沐子荣夫妻紧挨着柴侧妃而坐,郑芳宜的脸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沐子荣却是阴沉着一张脸,犀利的目光狠狠地射向了沐子宣。
他不明白,沐子宣为什么会喜欢锦韵,他们明明没有任何交集,难道他是专门和自己作对?
就在不久前,他进宫看望太后时,还曾在太后她老人家面前提过锦韵,想求个恩典,让锦韵做他的侧室,太后一向疼惜他,但在应允他之前还说过要召锦韵进宫一次,亲自看过之后,才做答复。
而那时,锦韵恰好不在京城,而等到她回来时,赐婚的旨意早已下达王府,而那个赐婚的对象是沐子宣,而非他。
那明明是自己喜欢的想要的女子,却生生地成为了他的弟媳,今后若是见到他们在自己面前恩爱相伴,他情何以堪?
没想到他一直小瞧了这个弟弟,不声不响,暗藏不动,韬光养晦,一出手便给了他重重的一击,让他毫无招架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成为事实。
沐子荣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弟弟已经与他站在同等的高度,成为了他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让人不得不防。
有些东西他本来不放在心上,但如今看来,他不得不争!
文舒华的心思复杂极了,她的丈夫,这个她本应该最亲近的男人,如今要迎娶侧妃了,还是以这样高调的姿态,当娘家姐妹问及时,她心中有的只是羞愤和不甘。
那个陆锦韵是什么身份,她凭什么得到沐子宣的看中?如今还未及笄,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嫁到王府来,将她这个世子妃的脸面置于何地?
但是更令人惊讶的,却是她这个深藏不露的丈夫,此刻,他正站在正堂的中央,一身喜袍,风华绝代,顿时成为了这里唯一的亮点。
对于沐子宣的长相,文舒华一直知道他是俊美的,是无可挑剔的,只是从前的他一直带着一副病态,让人赞叹的同时,又带着一份惋惜,就像一朵注定会凋谢的昙花,再美也只是一现之光。
其实嫁给沐子宣,文舒华本是不愿的,凭借她的家世地位,多少青年才俊趋之若鹜,若不是太后下了懿旨,为了顾全大局,她才不得不违心下嫁。
第一年,她便在自怨自艾中度过,一面感叹命运的不公,一面惋惜自己流逝的青春年华。
第二年,她终于学会了认命,逐步适应着王府的生活。
好在沐子宣这几年不常在王府,总是以各种理由到别处静养调理,不用面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她也乐得清静。
为什么说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因为自从新婚之夜开始直到现在,他们俩都没有圆过房,她至今仍然是清白之身,或许说出来都没有人相信。
文舒华却为这一点在心中暗喜,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有一天沐子宣不在了,她还能够离开王府另行婚配,到那时,这份清白便显得是多么地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