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并非不讲理之人,先前也是他力主请洛千淮回来救治,本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可真没想到对方会是这般医法。
眼下侄子虽然醒了,但他跟侄媳都能看得出来,他这是明显的回光返照,怕是最后剩下的那点子生机,也都被刚才那桶凉水浇灭了。
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接受的治病方法,完全就是庸医害命。
所以不管先前是怎么说的,这两人都不能走,必须得给他、以及兄长阿嫂一个过得去的交代。
“等,等一等。”握住琳娘的那只手忽然加重了力道,让她将注意力转回到了严谦身上,这才发现丈夫面上因高烧引起的红,不知何时已经褪了个干净。
“夫君,你感觉好点了吗?”琳娘说着,伸手覆上了严谦的额头。
触手温凉,再没有之前那种令人心惊的热度。
“夫君的热退了!”她既惊又喜。
商队的人不知何时都已围拢过来。他们迅速便了解了方才发生的事,一时间议论纷纷:
“真的退热了?严小郎也算是吉人天相!”“那么大一桶凉水浇下去,就是炭团儿也能浇灭,退热自是不用说,但人就不好说了。”
“严小郎的伤寒那般重,就是有名的郎中也未必治得好,何况只是个不知来历的小娘子,这做人叔父的,就是不如亲爹上心啊。”
这些人本就没有什么隶属关系,即便严叟是公推的领头人,话语间也并不如何客气。
严叟听在耳中,闷在心里,只觉得不该错信了洛千淮,极为懊恼。
严谦就在这时轻咳了两声,开了口。
大概是好久没有说话的关系,他的声音干涩得很,讲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向外冒:“有劳叔父以及诸位的关爱,我感觉好多了。”
他说了两句,便又咳了起来,便有人送来了温水,琳娘接过去喂了他几口,道:“夫君且别说了,省些力气养养精神。”
严谦平日对妻子百依百顺,就连出来行商都带着她一起,这会儿却有些执拗,坚持道:
“方才我梦见,自己身处无边大火之中,被炙得喘不过气来,忽然天降甘霖,浇灭了火焰,将我解救了出来。”
“甘霖?”便有人诧异地道:“莫不是方才倒的那桶水?”
“原来如此。”严谦虽不知道昏迷时发生的事,但湿漉漉的身子,身边空着的水桶,全都能说明情况。
他现在的感觉确实很好,胸口的烦闷,头痛等症状基本都消失了,甚至还生出了久违的饥饿,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迈去。
他不是蠢人,早就从方才众人的言语之中,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也清楚救了自己的人,正是身侧那位第一次见的小娘子。
他仰头望向她,诚恳地道:“原来便是这位小娘子救了在下。内子因着太过担心在下的身子,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还望您大人大量,莫要在意那些言语,在下在此,替她向您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