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临渊和邹之佳两个人把中心公园里面轮椅可以去的地方都走了一圈。两个人被清晨的阳光照得暖烘烘的,倒觉得这个冬天的早上有了些春的气息。最后,邹之佳帮忙许临渊推着轮椅顺着斜坡来到了一座小丘上,那里有几株翠竹,顺着小路拐进去,是一处十分幽闭的凉亭。凉亭离地面有两级台阶,邹之佳不想把许临渊留在下面自己上去,就提议背他上去。许临渊只犹豫了一小会,就微笑着答应了。
邹之佳把许临渊背到了凉亭的大理石长凳上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下。才坐了三秒钟,她就又起身,去把许临渊轮椅上的可拆卸坐垫拿了过来。“喏,哥哥你坐这个吧。”
许临渊的双腿原本就血液循环不畅,皮下脂肪也非常单薄,无法抵御寒冷,室外的大理石长凳冰冷刺骨,他确实有些吃不消。但他还没来得及让邹之佳去拿他的坐垫,她就已经贴心地帮他把坐垫拿了过来。许临渊微笑着接受邹之佳对他的照顾,也时时记挂着在别处也要对她更加体贴,虽然,他内心对她的爱慕是他最大的秘密。
“谢谢。”许临渊感激地对邹之佳笑笑。他把坐垫放在身旁的位置,撑着长凳把自己移了上去,然后又搬着自己的双腿整理好它们的姿势。长凳离地有点高,许临渊的双脚触不到地面,随着他的摆弄一晃一晃的。
邹之佳再次靠着他坐下,两人一时无话。
毕竟是冬天,邹之佳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凉了,尤其是她撑在大理石长凳上的手。她把两只手送到嘴边和气,想暖一暖自己已经冰凉的双手。
“冷吗?”许临渊问。
“嗯。”
“那我们回去吧。”
“再坐会吧,我还不想回去。”
“行。我陪你。”许临渊的这句“我陪你”似乎有些多余,他坐在凉亭的长凳上,没有拐杖,轮椅也在几步开外,如果他不想在地上爬,没有邹之佳帮助,他想自己先走也没有可能。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多说了这么三个字,而且,他为自己说了这三个字感到莫名地喜悦。
邹之佳也听到了这三个字,她有些感动,妈妈走后,有多久没有人“陪”她了?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她转过头去盯着许临渊,一种怪异的暧昧气氛在他们两个认真的相互凝望中慢慢蔓延开来。他们就这样看着彼此,很久都没有人避闪目光。
终于,许临渊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发窘,掩饰地问,“看什么啊?我脸上有东西?”
“是啊!蚊子!”邹之佳说罢就一个巴掌拍到了许临渊的脸上,下手很轻,但是触到了许临渊的脸颊。邹之佳刚刚碰到许临渊脸上的皮肤就闪电般地收回了手,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很出格的事情,她为此很后悔似的。她不敢看许临渊,低着头独自为自己这个有点突兀的玩笑尴尬。
许临渊也感受到了邹之佳这不同以往的亲昵举止,他好像受到了鼓励,便有些嗔怪地说,“你的爪子怎么这么冷?伸过来,我给你捂捂。”
邹之佳犹豫了一下下,还是把手伸到了许临渊的面前,许临渊两只大手罩住她的手,不断揉搓起来。两个人就这样四只手握在一起,继续无言地坐着。
这是他们第一次“肌肤相亲”,虽然,以前也有过许临渊摔倒或是走路不稳,邹之佳搀扶他的时候,但是,这一次不同。他们的双手紧紧地合在一起,热量在他们的手掌之间传递,同时传递的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的东西。
邹之佳被这明显的亲昵搞得有些局促,但是她还是很贪恋从许临渊布满老茧的大手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小的时候,她的爸爸也曾这样为她暖手,只是后来的变故让她在家庭里再也找不回这样的温暖了。许临渊握着她的手,她整个人沉浸在一种久违的安心和温情里面,让她很幸福,同时也有些不知所措。邹之佳不敢看许临渊,眼睛盯着地面,双脚离地,开始像钟摆一样在长凳底下前后交错地晃悠。
许临渊的腿发育不良,本就不算长,凉亭的长凳很高,加上许临渊的坐垫,他坐在上面即使双脚下垂严重也还是触不到地面。他看到邹之佳在摆腿,情不自禁就想跟她一起晃,完全认识不到自己的这个愿望有多幼稚。
邹之佳晃着腿坐了一小会,然后她就看见许临渊的双腿也动了一点点,他左腿瘫痪地更厉害些,动的第一下几乎微不可查,但他的右腿动得稍微明显些,虽然幅度也是非常非常小。
许临渊的双腿开始只能动一点点,即使是稍好一些的右腿也只能荡起一个不超过五度的小角度,但是每荡一下他的腿都在随着摆动的动作默默用力,慢慢地,他的双腿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了,最后右腿竟然也摆出了差不多二十度的角。这个过程被邹之佳看在了眼里,她看到许临渊费力想要摆动腿的样子很心疼,但是,更多的她感受到的是甜蜜。许临渊像孩子一样地学她做她做的事情,从这个小小的举动当中邹之佳感受到的是接纳、是关注、是示好,甚至是亲密无间。一个灿烂的笑容在邹之佳的脸上绽放,她的喜悦连她自己也不能描述。这一刻,她觉得她跟许临渊的距离很近,他们的手握在一起,但是,他们的心靠得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