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A城天气已经转暖,空气干爽舒适,正是举办各类体育活动的好时候。这次的‘城市半程马拉松比赛’是A城的头等大事,吸引了上万名的选手参与。不仅如此,组委会考虑到体育运动的融合性,还特意接受轮椅选手和盲人选手的参与,为这些有特殊需要的人群提供参加比赛的各项便利。
这次参加半马,许临渊跟一帮轮椅跑友早早就报了名,他们已经相识多年,彼此都是身经百战的运动健将,即使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只能依靠轮椅代步,但这丝毫没有减低他们对健□□活的热情。
许临渊一早起身,开车接上了两位同城的轮椅跑友一起来到位于松湖的比赛现场。他们两位,一位叫张力,四十出头,人称力哥,是位胸椎骨折高位截瘫的轮椅人士,另一位叫李子鑫,是位刚刚大学毕业的职场新人,他跟许临渊一样,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不过他残疾的程度低,平时单拐可以行动,并不需要轮椅。
三个人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许临渊的车上用的是手动装置,看起来很复杂,但他操作有条不紊,车开得很稳健。
力哥坐在副驾上,叹了口气说,“前几天我老婆帮我检查的时候,发现我屁股上又红了一小块,看来我褥疮又要犯了。”
许临渊听了,道,“那你还来参加比赛,不要命了?”
“哎,这不是好玩吗?能跟大家见见面,联络下感情,多好。”
许临渊不认同地摇头,“贪玩不要命。”
“我这副身子,算是彻底废了。我平时最羡慕你们这些儿麻的跑友,就算不能走,至少也能站起来减减压,不像我,整天坐轮椅,屁股都要开花了!”
李子鑫在后排听了,咯咯笑了起来,“力哥,‘屁股开花’这个词用在你身上还挺形象。”
力哥也跟着笑,道,“小鑫啊,你这能站能走的,是理解不了我们截瘫狗的苦啊。这罪真不是人遭的,你说我再不出来自己找找乐子,非憋死我不可。”
许临渊道,“那你也得注意分寸,就你这破身体,你自己还不上心,嫂子天天跟着你操心。”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很快就到了比赛场地。许临渊开车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离出发点不算太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还算宽敞的停车位。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在路上就让力哥和子鑫先下车,他怕停下来,不够两边上下轮椅的位置。李子鑫拄着拐杖先下了车,他帮着力哥从后备箱里面把他的轮椅拎了出来,拉开副驾驶的门,看着力哥自己把自己移上了轮椅,才把自己的轮椅也翻出来,一点一点地组装。许临渊停好车,在驾驶位一边留出足够的位置供自己上下轮椅,打开车门,降低了驾驶位的靠背,然后伸手够到在后排座位上的轮椅零件,很快就组装好了。他把轮椅摆好,撑着轮椅坐垫就坐了上去,然后调整了一下姿势,才把自己的两条腿捞起来摆在了踏板上。他从车位上退出来,又弯腰把脚腕上的束带绑好,然后撑起上身,把大腿根部的束带也绑好。这些,就是他的安全带,帮他保护瘫痪瘦弱的下肢。
三个人前后一列地推着轮椅去大会报到,然后跟随志愿者的安排,到了轮椅选手的休息区等待进一步的通知。在进入组委会准备的凉棚时,许临渊瞄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女孩子穿着一件桃红色的运动衣,下配白色运动短裤,长发齐腰在脑后绑成一个马尾,那修长的身材,那样的侧脸,让许临渊的记忆翻滚起来。他的手心开始冒汗,推着轮椅尾随着那个身影而去。可是很快,女孩就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里面。许临渊坐在轮椅上被夹在人流里,身高的不足让他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他焦急地往前推进,可是很快那个女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临渊苦笑,多少次了,这十年里面像这样的情景发生过多少次了?又有哪一次他看到的是真正的她呢?他笑自己,明明都已经失望了上百次了,为什么心里还是在默默地期待。有时候,他真的宁愿自己已经死心了,那他就不必再忍受这样的折磨。
许临渊颓然转身,他推着自己往回走。回到凉棚,力哥和小鑫都已经找到了熟人攀谈起来。他们这个城市的轮椅跑手并不多,大家大多彼此相识。很快许临渊也加入到人群里面,与认识的、不认识的轮椅选手们热聊起来。他很快就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经过一番安全教育之后,比赛终于开始了。二十位轮椅跑手们被安排在了万名跑手的最后面,他们前面还有二十几位盲人跑手由引导员带着也来参加比赛。由于比赛的竞技性不强,大家都是重在参与,因此轮椅跑手们在比赛开始的时候也尽量聚在了一起,形成了半马赛场上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但很快他们就迎来了赛程的第一个上坡,很多轮椅跑手慢慢地拉开了同大部队的距离,而许临渊也是用尽了力气才不算太慢地到了坡顶。然后,就是一段和缓的下坡,终于可以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