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之佳追过去,扶着许临渊的肩膀轻轻地拍他的背。
许临渊吐得昏天暗地,他的食道因为胃酸的腐蚀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了这些,最让他介意的,还是他身边站着的这个人。等他吐得差不多,他抬起头,扯了一块纸巾擦了擦嘴,然后按下马桶的冲水按钮,将污秽冲走。许临渊撑着自己靠回轮椅靠背,虚弱地闭着眼睛喘气。邹之佳赶紧把他推到水池旁边,接了一杯水给他漱口。许临渊接过杯子漱了漱口,动作十分沉重,看得出来,就连这样一个动作他都做得无比吃力。
无法,邹之佳拉着他的手在水龙头下面洗了洗,拉过毛巾帮他擦干,然后推着他走出了浴室。她快速地回到卧室拿了一件许临渊的外套,放到他的腿上,然后又给自己拿了一件。医院里面空调比较大,要注意保暖。然后,她拿上车药匙就推着许临渊朝门外走去。
许临渊被她推到门口,见她弯下腰穿鞋,皱眉道,“去哪里?”
邹之佳把鞋穿好,道,“你病得太厉害了,我们得去医院。”
“不去!”许临渊拒绝,然后他抬起手想要抓住轮圈把自己推回去,可是手搭上去,却使不出力气。他上吐下泻了一个早上,加上一夜没睡高热不退,他早就烧得精疲力尽了。
邹之佳看他这样摇了摇头,也顾不得他反对就推着他出了门,连鞋也没有顾得上给他换。
邹之佳一个人带着重病的许临渊出门看医生,这其中的折腾劳累就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许临渊完全瘫坐在轮椅上,连抬头说话都费力。上下车的时候都是邹之佳连拖带拉地把他弄了上去,累得邹之佳满眼冒金星。
即使是这样,许临渊一路都只是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他什么也没有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等到了医院,折腾了半天排上队,打了针,邹之佳把许临渊在病床上安顿好,起身想给许临渊打杯水,一站起来马上觉得头重脚轻,然后两眼一黑天旋地转,下一秒就“哐当”一声栽倒在地。
原本闭目养神的许临渊被这一声巨响惊醒,他马上发力撑着自己坐起来,顺着众人的目光朝自己的病床下面一看,一个穿着T恤短裤的清瘦女人栽倒在地,原本停在床边的轮椅也被她踢出去好远,所以刚才的动静才那么惊天动地。
重病之中的许临渊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他的脸色惨白,一时慌张无措。
“佳佳!”
大概只过了三秒钟,许临渊都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挪到地上去看她,邹之佳就自己挣扎着醒了过来。她费力地抬起一只手,颤抖着搭上床沿,好像很努力地试图爬起来。邹之佳努力睁开眼睛,发着抖喘着粗气说,“我……没事。”
许临渊原本用力撑着自己的手顿住了,他坐在床沿眉头皱起,他死死盯着邹之佳若无其事的表情,心疼又愤怒。
邹之佳的额头脖颈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四肢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趴在床下面喘气。
“怎么了?”一个护士小姐穿过围观的人群走了过来。
护士蹲下来翻开邹之佳的眼皮看了看,又观查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道,“大概是低血糖。来,把这个含在嘴里。”说完护士把一颗糖塞到了邹之佳的嘴里。
糖吃下去没一会儿,邹之佳果然就觉得血液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四肢。她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变得清楚,而且也不再冒冷汗,手脚慢慢有了温度。她坐在地上忍着不适,耐心地等待这一波晕眩过去。等她嘴里的糖完全化开,邹之佳已经彻底恢复了精神。
她没用人搀扶,一个人攀着许临渊的病床就站了起来。许临渊看着还有些摇晃的她,本能地想伸手帮忙,但当他把手抬起,就在快碰到邹之佳的时候顿住了。
不知为何,今天连抬手都觉得这么困难。
邹之佳站起来,并没有注意到许临渊的反应,她只当许临渊病得厉害,没有办法顾及她。便低下头喘了口气,道,“没吃早饭,低血糖,晕倒的有点突然,别担心。”她说得轻松,自己扶着床的栏杆重新站好,然后看着许临渊,照顾他重新躺好,然后给他掖了掖被子,道,“看来不吃饭真的不行。我去买点吃的。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出门一起买?”
邹之佳神色如常地询问,就好像她刚才体力不支晕倒在地的一幕并没有发生一样。许临渊看着她,心脏刺痛难忍。
他几乎忘了,他认识的邹之佳是如此的喜欢硬撑。不管发生再大的事情,“若无其事”都是她最本能的反应。她伪装得久了,是不是真的可以连自己也骗过?
许临渊的眼睛里面溢满了泪水,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她不是一个这样体贴得让他心疼的女人,如果她比现在再坏上一千倍、一万倍,也许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回敬她给他的伤害。
邹之佳扶着床头站了一会儿,不见许临渊回答,就自顾自地说,“我先去买点吃的。很快就回来。你先休息一下吧。”说完她站直,把她刚刚晕倒时踢飞的轮椅重新推到了许临渊的病床边摆好。“有事打给我。”她把手机放到了他的床边。
许临渊看着她,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转身离开。她刚走出去几步,他突然坐起来,他想叫住她,但是最终没有出声。很快,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输液大厅的门口。良久,他才僵硬地慢慢躺了下来。
许临渊忍着内心的翻江倒海支撑到了吊针打完,然后又在邹之佳的照料之下回到了家里。等他一切收拾妥当躺到床上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中午。邹之佳安顿好他就在厨房里面忙碌,为许临渊煮了清淡的米粥,给他端到了床上。
许临渊的烧还没有完全退下来,他的神情看起来很疲惫,也很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