挹娄就循着声音看去,见一个梳着两个髽鬏的小女孩从左边一个胡同里跑了出来,她向挹娄招手。挹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意思是,你叫我?
可是,那女孩的眼神,不在他的身上。挹娄循着女孩的眼神看去,女孩鬼一样地来到他马头的另一侧,向他后边招着手说,“挹娄,来呀,挹娄!”
挹娄向后转过头去,看到那个女孩儿又出现在他的后边。
挹娄惊异,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里想,大白天见到鬼了!这个小女鬼围着我前后左右飘忽着,所为何事?还口口声声地叫着我的名字?
张广才和嘎嘎谷也和挹娄一样,左、右,后边的转着脑袋。
嘎嘎谷笑了,说,“长得一样的三胞胎呀!”
挹娄这才又看了过去,见不是什么飘忽的鬼,而的的确确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三个小女孩儿。你说长得一样倒也罢了,装扮和衣饰你还整的一模一样,这不纯粹想唬人吗?这倒也罢,你们姐三个,串成一股气,一个声调地叫我干啥?
从胡同里跑出的女孩儿在挹娄马头前跑到另一侧,和另一侧女孩,以及后边的那个女孩聚在一起,往右边一个开阔地走去。只见她们仨走到哪里,就蹲了下去,用后脚跟在地上捣了一个坑儿,坑的前边,用树枝画上方格子,三个谦让一回,由一个小女孩手执一个泥丸做好准备。
挹娄的头一下子涨大了,她们要玩弹子儿!怪不得她们大叫着“挹娄”、“挹娄”的呢!原来不是叫我,是要玩儿挹娄——弹子儿游戏!挹娄“吁”的一声,勒住了马,冲着张广才向三个小姑娘那边努努嘴儿。
张广才嘻然一笑,说,“没想到啊。”
张广才的意思是,没想到他们这里也玩儿弹子儿。
果然,一个小姑娘弹,另外两个小姑娘开始唱。他们唱起来,挹娄和张广才更吃惊——他们完全是用肃慎语在唱:“弹一弹,二百年,三更叉,四百八……”
挹娄觉得脸苏苏的,象有电流通过。在异国他乡听到家乡的游戏歌谣,无异于在巴黎街头突然听到“干啥呀?咋地啦?”——这一纯正东北话。
挹娄对张广才说,“下去玩儿玩儿呀?真想啊!”
张广才看看嘎嘎谷,见他没有什么异议,就对挹娄说,“那就下去吧。”
三人翻身下马,走到三个小姑娘的游戏现场。
阔力也从鹰架上飞了下来,落在了三个小姑娘跟前。
弹子儿游戏,一玩儿就上瘾,一上瘾就什么都忘了,视周围于无物。小姑娘明明看到是一只鹰落在她们的场地上,却根本没意识到那是一只鹰,却像哄鸡一样,哄阔力。阔力“噶”地叫一声,把小姑娘弹出的泥丸啄了起来,“噶噶”地叫着谁。
这枚泥丸正在往预定的方格里滚动,被阔力啄起来,就不知所终了。三个小姑娘就犟犟起来,弹的说,进去了。另外两个说,没进去,有只……
“哎,谁家的阔力啊,怎么整到这来了!净捣乱!”
弹子儿的小姑娘甚至伸手打了阔力一下。
但你注意,他们仍然把鹰称之为“阔力”。
阔力一听到叫它的名字,又“噶”地叫一声。
“拿来拿来,把弹子儿给我!”弹子儿的小姑娘急了,上阔力的嘴里去抠她那颗泥丸。
挹娄看了,都一凛,阔力上来那牲口劲儿,放下泥丸,啄你一口,可咋整?就掏出自己的陶丸给了那个小姑娘,说,“赔给你这个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