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王婆归家之后,她在深山里“遇仙”的事情就在钱塘里头传开了,除了神仙赠她半袋子“仙米”外,丁家三个白眼狼的事情也都跟着传开了。
有人好奇那“仙米”到底生的什么模样,也有人好奇那神仙居是不是真如王婆所言,白玉为石金为瓦,更有甚者连夜跑去深山磕头叩拜,企图也能得到一场奇遇,惹得那一座小庙这几天香火都旺了许多。
“娘,粥熬好了,您快喝吧。”
丁四娘捧着碗小心翼翼送到王婆嘴边,碗里是用大米生椰煮出来的白粥——粥底浓稠,看得出来丁四娘煮的时候用了心。
王婆只喝了一口,便推脱着自己口干不肯再喝:
“我的儿,这是‘仙米’哩!你在婆家吃了多少苦头,只怕底子都熬干了,快喝了这碗粥补补元气,娘都是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了,如何享得了这么多福气——”
“这粥本就是给娘熬的,我喝什么。”
丁四娘摇了摇头,坚决不看那碗白粥一眼。
母女两个推来推去,都想着法子让对方喝下这碗粥,推来推去,那碗粥便放凉了。
“娘,哥哥们听说了,只怕明日便要上门的,这如何使得?”
丁四娘眉头微微皱了皱,轻轻叹一口气:
“我昨日用卖衣裳的钱买了些米,这些钱仔细花,倒足够咱们娘俩嚼用一年半载的了,只是大兄是个混不吝的,若是他强抢,咱们嘴里这点子米怕是都不够的,更别说这些‘仙米’了。”
——徐米露送她的那件衣裳让母女两个卖了换了些银钱,也总算是给草屋置办了些许家当,只是丁四娘还是有些担心那三个豺狼一样的哥哥们上门作恶。
“神仙答应俺了,想来不会不管俺的。”
王婆这会儿的精气神对比两天之前简直是天差地别,虽然身上穿的还是粗布衣裳,但头发打理的干干净净,眼里也多了些亮:
“俺这一辈子就没做过坏事,神仙不能蒙骗俺,快些睡吧,明早咱们娘俩去山上看看能不能寻些野果回来,如今天气也热了,城里的达官贵人们爱吃个新鲜,说不得还能赚个一文半文的哩!”
母女两个又说了会儿子话,便窝在新被子里舒舒服服睡着了。
不知不觉一觉到天明,鸡叫第一声的时候,丁四娘跟王婆几乎是同时惊醒,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些喜色来。
“娘!我昨天晚上梦见徐娘子了!她教我做了一道吃食,我果真看见那神仙屋子了,墙上是龙眼大的珠子,地上铺的都是镜子一般的金砖——”
丁四娘迫不及待道:
“那徐娘子神仙一般的人物,俺吃她做的吃食,只记得味美至极,俺临走还抓了一只琉璃做成的酒盏在手里——”
两个人低头一看,被子上躺着一只透亮透亮,像是冰做成的琉璃杯子。
“!!!这不是梦不成?!”
丁四娘瞠目结舌,一边的王婆也是捂住了心口,乐得连连道:
“俺的儿!想来是徐娘子见你聪慧,在梦里传你做菜的本事呢!俺也梦见徐娘子哩!她给了俺一把子草,让俺煮一锅米粥分给帮忙的邻居,说这草汤喝了能治病哩!”
说着她也摊开了手,露出一把叶片透着红的草叶来。
……
……
“累死了,入梦果然不是一件简单活。”
徐米露趴在云头敲了敲发酸的腰,她跟孙悟空学了“七十二变”,其中“嫁梦”之法便能让她真身入梦,但她刚学这一法术,修炼的还有些不熟练,一次性入两个人的梦确实有点勉强了。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徐米露欣赏丁四娘的自强自立,便有意教她些安身立命的本事。
正好王婆家里还有一条猪大肠,她便教丁四娘如何用草木灰清理祛除猪大肠上的腥臊之味,再教了她两个简单的卤大肠的方子,只要丁四娘勤快,总能赚到银子的。
——若是随便赠些金银,不免惹来外人觊觎,送个卤大肠的方子就刚好。
“好人难做,称职的神仙更难做啊!”
徐米露伸了个懒腰,继续等着看三兄弟的结局。
……
……
且说那丁家三个儿子这两日不知遭了多少人的冷眼,指指点点之下,三人火气愈来愈大。
丁大郎卖肉跟人吵了一嘴,叫人打破了头,脑袋包的如同粽子一般。
丁二郎卖布,稀里糊涂鬼迷了一样把上好的布料贱卖,气得嘴上长了好大一个燎泡,一碰就生疼。
丁三郎给酒楼,昏头昏脑算错账,两天给酒楼赔了三两银不说,喉咙还一阵阵发痒,染了风寒。
三兄弟自然听说了王婆遇仙的事,也觉得他们这两日走了霉运,不约而同地都跑去哪吒三太子宫烧香,可连烧三炷香,每根香都断了一半,直把三个人吓得不轻。
有人指点他们说是他们给老娘吃搜饭穿破衣的代价,是老天爷看不下去让他们倒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