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树藤之球不断扩大着,体积由一开始的半径百米扩张到五百米以上。因为过大的体积压迫着破碎的街道,不堪重负的混凝土和金属支架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承重的钢骨在艰难地抵抗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放弃了挣扎,巨大的树藤之球将地表撞出一个圆坑之后开始下陷。然后便卡在了混凝土块中突出的钢筋之中,一时间停止了下坠的趋势。
而『女武神』的残骸也从圆坑中坠落下来,伴随着稀碎的混凝土块在地下建筑的残垣断壁中反复碰撞,终于在距离地表八十米深的一层尚算完好的建筑内停止下来。
仅从周围残余的墙壁可以判断出这是一处走廊,而距离『女武神』的脚尖仅有五米远的地方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大量的混凝土块滚落到里面,却迟迟没有传来落到底部的响声。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由莎恰的弑神之枪轰出的深坑直达数十兆米下的地幔,远比海沟更深。而且那些混凝土块大概会直接掉落到滚热的岩浆之中,溶解成渣,自然不会有一丝响声传出。
如果『女武神』的运气稍微差一点,在坠落的过程中不慎跌落深渊,现在的她就会落得和那些混凝土块同样的下场吧。
不仅对于『女武神』,对于莎恰来说这同样是一种幸运。
如果『女武神』掉进了地幔里,那她之前的苦战就白费了力气。如果不得已在仅剩的时间内再去抓一台『武神』系列,那可不是做好觉悟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在坠落过程中的连续碰撞,让『女武神』残破不堪的身躯进一步受损。总受损机能已经超过了整体的80%。万幸的是光子涡轮引擎完好无损,所以仍然能源源不绝地提供能量,让已经奄奄一息的『女武神』维持住空间压缩装置的稳定,并且尝试一点一滴地修复受损的机能。
如果恢复过来的『女武神』发现自己抱着同归于尽的觉悟传送来的两枚反物质湮灭弹没有起效的话,大概还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决断吧。
但是,现在的她连启动光学摄像头观察事态的进展都做不到,更不用提再度启动传送序列了。待到她恢复至那种程度,游戏时间估摸着都快要结束了。
所以,只要莎恰成功坚持到反物质湮灭弹的爆炸结束,这场战斗就必然是她的胜利。
树藤之球继续扩大着她的体积,如触手般蠕动着的枝条海洋距离躺在走廊断壁上的『女武神』越来越近。地表上的混凝土龟裂的痕迹越发明显,就像是悬崖边崩碎的岩盘,无数碎片稀里哗啦地滑落到直通地幔的深渊中。
这附近的地下建筑本就在莎恰与『女武神』的激战中被摧垮大半,混凝土就像是破碎的藕一般、由钢筋这股丝线连缀着,十分脆弱的状态。
而莎恰的弑神之枪的轰击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崩溃在不断连锁,地表上的深渊的口径迅速扩张,地下建筑的残骸纷纷涌入了漆黑的深渊巨口。
莎恰为了保险起见将『女武神』带到了距离深渊约八百米远的位置,但如今这附近的地下建筑几乎都坠入了深渊中。『女武神』现在还安然无事实属侥幸。
而地面上的混凝土块竟然保持着奇妙的平衡感,在不断扩张的树藤之球的压迫下迟迟没有崩溃,不过继续下去也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终于,这一带的混凝土和钢筋的承重达到了极限,发出沉闷的轰响声滚落到深渊之内。树藤之球倏地就下沉了一大截,几乎要撞到躺在断壁上一动不动的『女武神』的脸上。球体的位置不断倾斜,再这样下去就会和建筑残骸一般滚落到深渊中。
就在这时。
突然有少许的伽玛射线的闪光从枝条缝隙中透射出来,然后就像是被捅破窟窿的水球一般泄露出来的闪光越来越多,最终在一股由内而外的毁灭力量中,已经扩大到约半径六百米的树藤之球轰然爆炸,盘虬般的枝条如同燃尽的朽木一般粉碎成灰,接着在呼啸的热流中被吹散。
虽然足以灼伤人体肌肤的高能光子让周围的温度骤然拔高数十摄氏度,但是却丝毫没有释放出湮灭反应会产生的恐怖能量。也就是说。
莎恰,成功的以『世界树之种』防御住了两枚反物质湮灭弹的爆炸。
将可以轻易毁灭一颗星球的威力,一丝不剩地抵消了。
但是,代价却是莎恰魂能的完全损耗和一颗稀世级别的珍宝『世界树之种』的损毁。
即使是当初魔法大陆的支柱和中心,那株已经发育成熟的世界树,也没有抗住10枚反物质湮灭弹的连续轰炸。而这枚尚在发芽阶段的世界树种子,在两枚反物质湮灭弹的毁灭力量洗礼下,提前终结了它稚嫩的生命。
但是,它蕴藏着的如同浩瀚大海一般充沛的生命能量并没有完全损耗掉,在种子破碎之后一口气地释放出来,如同朦朦雾气般的绿色光华像是绽放的烟花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溅落。
每一捧如清泉般滋润万物的生命能量融入大地之中,便会有一株油绿的大树参天而起。就像是将生长速度加快了千万倍一般,在眨眼的时间内就长高到近百米才缓慢地停止下来。
依据生命能量的多寡,不同植物的发育程度也不一致。有的树木遮天蔽日,有的却只能被称作树苗。
整个高新科技学园区的环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往日是具有科幻美感的整洁街道和鳞次栉比的建筑物,在莎恰和『女武神』的激战后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破碎大地,而现在却成了一片茂密森林。
放眼望去都只能看见葱翠的绿色。而那些建筑的残骸看上去就像是沉埋在原始森林中上千年的遗迹一般。
『世界树之种』蕴藏的强大生命力,由此可见一斑。就连从被摧毁的胚乳中泄露出来的少许生命能量都可以造就如此奇迹一般的景象。在一瞬间创造出一片方圆数千米的森林,就像是生命女神洒下的恩惠一般。那完整的『世界树之种』的威能自然是不容置疑。
在一片扩散开的绿色光华中,从枝条之海的灰烬当中,一名**的少女似乎方才感受到重力的召唤,开始缓缓下坠。
是莎恰。
她柔滑顺长的黯金色长发在猎猎热风中舞动着。眼眸半阖着,虹膜上的猩红光华迅速褪去,恢复了黛蓝色的光泽。但是她那美丽的瞳眸此刻却毫无神采,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般。
手指上的戒指闪耀着的一缕璀璨星芒,也渐渐消隐下去。变回了朴实无华的外观。
即使是经过了反物质湮灭弹爆炸产生的毁灭风暴的洗礼,也并未在莎恰娇嫩的肉体上刻下一道伤痕。虽然看上去毫发无伤,但莎恰此时的状态却绝对称不上良好,不如说已经到了一脚踏进棺材的地步。
在与恐怖的湮灭反应的角力过程中,莎恰有生以来第一次将魂能消耗殆尽,精神力泯灭,意识也陷入沉寂。
这时候就算是一名手持小刀的孩童,面对着毫无防备沉沉睡去的莎恰,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虐杀。因为魂能耗尽同时代表着失去再生能力,一些对正常人有效的杀招对此时的莎恰也同样奏效。只要轻轻割破颈部大动脉,莎恰就会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失血而亡。
如果知道“不死的魔女”莎恰正处于待宰羔羊的状态,宇宙中怕是会有上亿人欣喜若狂地来取她的性命吧。这种千载难逢的良机怕是再也没有第二次了。
莎恰从百米高空中自由落体,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头朝下的姿势。虽然她失去了无限再生能力,但饱经锻炼的肉体具有相当的强韧度,就算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混凝土地面上也不至于颈骨断裂而亡。不过受伤还是在所难免的。
可是,她并不像劫后余生的『女武神』一般幸运。并没有坠落到一块完好的地面上,而且和滚滚滑落的混凝土碎块一起掉进了无尽漆黑的深渊中。
坠落、坠落、坠落、坠落……
失去意识的莎恰在深渊中无尽**着。
在重力加速度作用下,莎恰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黯金色长发像是被台风吹袭的柳枝一般凌乱飞舞。一些稀碎土块如子弹般击打在柔嫩的肌肤上,划出了道道血痕,血液在风压作用下像是海绵中挤出的水一般从皮肤下渗出。娇躯的温度也越来越热,一开始皮肤就像是泡着温泉浴一般变得粉红,不一会儿就像是血液沸腾一般变成不自然的赤红,怕是在脑门上放个鸡蛋都能直接烫熟。
在黑暗中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没有一丝光亮,距离到达深渊底部还遥遥无期。
莎恰的肉体虽然强韧,但还没有超越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再这样下去怕是还没坠落到地幔中滚动的岩浆海洋里,就会在空气摩擦中过热身亡了。
已经坠落了几分钟的时间,下方已经隐隐能看到岩浆闪烁的红光。莎恰血液中的水分开始沸腾,肌肤大面积出现烫伤的疤痕,脂肉和内脏都快要熟透了,浑身散发出一股芳醇的肉香。再这样下去莎恰就会变成人形烤肉了。
再过几秒钟,莎恰的生命之火就将完全熄灭。
就在这时。
已经沉入了最深层的意识之海,在那片无垠的黑暗之中,一动不动如同人偶般的莎恰,死鱼般的眼珠咕咚地转动了一圈,然后无神的黛蓝色瞳眸就被一股鲜艳至极的血色覆盖,那股浓稠的血色与以往亮丽的猩红色大不相同,就像是将不同种的血浆混合在一起搅拌形成的污秽肮脏的颜色,里面充斥着绝望、破坏、诅咒、恐惧、怨恨的气息。
本来真祖化的莎恰的眼睛像是红色猫眼石一般瑰丽,但是此刻她的眼睛就如同嗜血蝙蝠一般狰狞可怖。
嘴唇大大地张开,唇侧错位的虎牙变得极为尖长,就像是饥饿到极致迫不及待地要将猎物一口吞下的猛兽。
身躯如同痉挛一般抽搐,指甲迅速伸长,就如用来撕裂物体的猫科动物的利爪一般,呈钩型的指甲犹若镰刀般锋利。
从张开的喉咙中发出了无声的厉叫,整个黑暗的意识空间就像是被敲碎的玻璃一般破坏,分崩离析,支离破碎,土崩瓦解。彻底崩溃。
在生命危机的刺激下,从最深层的意识中,某种本能复苏了。
这种本能的苏醒引发的征兆同时体现在了肉体上,只见莎恰已经被灼烧得满目苍夷的身躯,从皮肤中缓缓地渗出了一股股如墨汁般的漆黑色烟雾,在这种烟雾的浸洗下烫伤的疤痕如时光倒流般消失了。
烟雾越发浓稠,渐渐笼罩住了莎恰的全身,那种最深邃的暗色即使在无尽黑暗中仍然能散发出一种神秘的光晕。仿佛将一切光明吞噬的黑洞一般。
如绸缎般细腻柔顺的黯金色发丝也被那股黑色烟雾浸染,渐渐地变成了纯粹的墨色。但是和莉蒂斯那种堪称艺术品的柔亮黑发不同,是很不自然的漆黑色,有一种尘埃般污秽的质感。而且就像是气态一般在热风中流动着,时而一缕发丝转化为烟雾,时而一缕烟雾又凝结为发丝。
最后,漆黑色的烟雾幻化为一件仿佛由乌鸦羽毛编制而成的羽衣披在了莎恰**的娇躯上,将她娇嫩的三点部位遮住。
虽说是不再赤身裸体,但是这件羽衣从设计上来看极为暴露,就好似穿着一件半透明的黑色**睡衣,裸露着双肩和修长白皙的双腿,因此看起来魅力不减反而显得更为**。
莎恰身披羽衣之后,周围火辣辣的热风已经无法对她的身体造成一丝伤害,不如说那些如同生物触手般蠕动的黑色烟雾在贪婪地吞噬着空气摩擦产生的热能。哪怕空气中弥漫的微小矿物质颗粒也不放过,只要是能生成能源的物质都来者不拒。就像是个暴食者一般将所过之处的能量横扫一空。
终于,莎恰睁开了眼睛。
就如在意识空间中本能觉醒那般的可怖模样,毫无光泽的暗红色眼瞳叽里咕噜地四处乱转着,就好似还深陷于恐怖梦魇中一般,视线中一点焦点都没有,更感受不到任何知性的气息。只有一股疯狂暴戾的**在不断宣泄出来。
几秒钟后眼球回到了正常平视的位置,莎恰缓缓地咧嘴狰狞一笑。从唇缝中露出了两根锐利的尖牙,仿佛发现了美味猎物的捕食者一般探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从喉咙中发出了与平常细腻温软的声音完全不同,如苍老魔女的奸笑一般沙哑刺耳的声音。
随后将头朝下坠落着的身躯凌空旋转一圈,恢复了正常站立着的姿势,脚踏着虚空静静漂浮着。在抬首张望的同时翕动着鼻翼,就好似在嗅着味道的猫科动物一般。
随后眼睛骤然睁大,好似眼眶撕裂了一般瞪得滚圆滚圆,从暗红色的瞳孔中迸射出了饥饿贪婪的**,就好像已经濒临饿死的人突然闻到了美味佳肴的香气一般,被本能吞噬丧失了理性,化身为食欲的魔鬼。
莎恰现在的精神状态与这种比喻极为相似。
但是稍有不同的是,现在驱动着莎恰的身躯行动的并非是食欲,而是更为根本的,三大**之中的“求生欲”。
莎恰外貌上的变化也与这种**有直接的联系。第一次变化为这种状态,是在遥远的数个世纪之前,莎恰尚且年幼稚嫩的十五岁,她第一次觉醒为真祖的那一天。
那一天是她的生日。如果她没有侥幸觉醒的话,那她的生日就必将成为她的忌日。
当时的莎恰被作为一个黑魔法仪式中的阵眼,也是最为关键的“道具”,身陷丧失纯洁之身与濒临死亡的绝境。在那个满月的夜晚,被恐惧与绝望支配的她疯狂地挣扎、哀求,但换来的只有陶醉的狰容和痴态的狂笑。内心的绝望更深一层的同时,莎恰也开始怨咒一般地祈求着——
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
在那股无限膨胀的求生**驱动下,黑魔术仪式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为了仪式所用而收集来的数千种处子鲜血一起灌注到了莎恰的身体内,将她强制性地催化觉醒了。
而当莎恰成功觉醒为库拉奥多家族有史以来第二小的『真祖』的那一刻,她的“本源能力”也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