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点起一盏灯,明火闪着娟红的光芒。许是和丹翠待长了,素玉也轻声问道“殿下,今日要奴婢留下来守夜吗”
“鬼丫头。”嘉善眼皮都不抬一下,只道,“我瞧,是时候把你嫁出去了。”
素玉的段数不高,很快闹人不成反被闹,自己先染了个大红脸。她说“奴婢再陪殿下几年吧。”
“再陪我,可就要成了老丫头。”嘉善怅怅地叹息一句。她走上前,轻揽住素玉的肩膀,和善道“女孩子家花期短,丹翠她们几个年纪小,倒不着急,你的事儿却该提上日程。”
“我记得,你家乡就是直隶的。”嘉善笑道,“直隶与京里挨得近,成婚的时候,也可以叫你家里人都来相聚。这么多年没见,想他们了吧”
宫女一旦入宫,基本上就与家人斩断了联系,除非是能得恩典再出宫。
公主这几句话,正说在了素玉的心坎上,素玉遂不再谦辞,干脆应了。
转头展岳刚好进来,素玉也不打扰他们,恭敬地退了出去。
素玉出去的时候,脸上还含着笑,展岳不禁问“你们主仆俩,在说什么悄悄话”
“没有。”相比刚才的热络,嘉善的神情反倒淡了一点儿。
她揉着眉心,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展岳过来坐。
展岳脚步轻缓,见嘉善眉头稍拧,他沉声问“怎么了”
嘉善沉默些许,瞳色郁郁如黑夜,她幽幽道“我昨天下午,去裴府见了一趟孔氏。”
嘉善语气低沉,一张脸面无表情。展岳忍不住盯着她看了良久,他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嘉善小小的手心上头。
温暖的手掌,在顷刻间完全包住了她。
嘉善吐出一口长气,方不急不缓道“孔厉辉证实了你所言。”
嘉善顿了顿,她说“你的猜测,是对的。”
展岳没有说话,只是牢牢握住她的手心,耐心地等她讲完。
嘉善微闭着眼,她用一根手指撑在额边,轻轻地揉着两边穴位。她低低道“十二年前,我也很小,不怎么记事。母后身边的旧人有谁,许多我都记不清了。但是我知道,母后最信任郑嬷嬷,好像还有个唤蓝碧的女官,也跟了母后很久,后来母后逝去,她被放出了宫。”
“素玉年纪小,但在小宫女里头,做事尤其地妥帖稳重,因为这个,另得了母后青眼。”
嘉善的神色十分冷寂,她的眼眸黯淡“母后不是一个大意的人,怀胎时必然对一应饮食都很小心。外人若要动手,不会没有宫人里应外合。”
“我有些怕”嘉善的嗓音嘶哑,她语调一抖,后头的话没有说完。
有了含珠前车之鉴在先,嘉善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在乎背叛。
可郑嬷嬷是她的奶嬷嬷,自小照看她长大。素玉跟在她身边,与含珠伺候她的时间一样长。含珠有时候懒散,总是素玉服侍她更多些。
如果是旁的人也就罢了,若是她们俩的其中之一
嘉善几乎不敢往下想。
展岳坐在她身侧,见嘉善不住地颤了颤。他不禁单手搂着她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了拍她的背。
“皇后有孕,身旁不会只她们几人。”展岳低声道,“再有,她们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真心和假意,难道分不出吗”
“切莫自乱阵脚。”展岳将嘉善楼进怀里,哄道,“别怕。”
嘉善安静地伏在他胸口,听着他胸前强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清晰地传进自己耳边,宛如清脆的金石声。
似乎在告诉她,这世上,总还有一个人,是与她切身相依地。
嘉善的心头,忽觉得无比踏实。
她动了动,依偎着他道“不怕了。”
展岳一笑。
他让嘉善躺在自己膝头,伸出两指帮她按起了额边的穴位,他的指尖清凉,好似有醒神清明的效果。
展岳轻轻道“陈年旧事,调查起来总有不便的地方,不要着急。”
“待你归宁完了,我领你去京外的一处田庄走走,”展岳淡道,“那儿的人,比你的人用起来方便。”“
展岳走到现在,自然不可能是个光杆子将军,手下必有忠心跟随他的人。或是傅时瑜留给他的,傅家从前的忠仆,或是他后来培养的死士。
在世家豪门里,这都不是秘密,只要人手没多到令帝王忌惮的程度,没人会去计较。
嘉善只是想不到,他们才成婚短短几日,展岳竟会毫不保留地与自己分享这些。
这是他用来安身立命的东西。
她抬起眼,见展岳的眉眼干净,月光星辰好像都采摘进了他的眼眸里头,嘉善的眼眶不由微微湿润。
她卧在他的膝上,神色柔和下来,默不作声地,对展岳勾了勾手指。
展岳嘴角微挑,以为她是有话要说,微伏下了身去。
嘉善却虔诚地以双手端着他的脸,展岳正好低头看她,两人视线相撞。
展岳唇瓣微张,他声音沙哑,低声地叫起了她的小字“令姜。”
“嘘。”嘉善轻轻眨了眨眼。
在眸光流转之际,嘉善猛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她毫不犹豫地仰起脸,主动地吻上展岳稍带血色的薄唇。那些未说完的话,霎时吞没在了唇齿之间。
嘉善爱怜地摩挲一下他的后颈,她像是只收起了爪牙的小奶猫,用着极近轻柔的力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