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咎拿刀的手紧紧握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眼前的人,可是……
可是。
“沈惕,放下枪。”安无咎自己先放下了手中抵住他的刀。
他必须妥协。
沈惕显然是不甘心的,但他也同样没有选择,转身立刻冲进污染物群之中,朝南杉和吴悠奔去。
当他找过去的时候,卡车的玻璃全部被砸得粉碎,那些触手正往里伸着,沈惕扛着机枪扫射过去,勉强击退了那些怪物。
透过残破的玻璃窗,他看见后背中刀的南杉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副驾驶的吴悠。
他们都没有了声音。
“南杉,南杉?”
沈惕拼命地试图打开车门,那些污染物不断地来送命,那些恶心的触手和粘液腐蚀着他最后的耐心,试图作为一个正常人的耐心。
为什么打不开?
触手们趁他背身时齐齐涌来,尖端如同一朵盛放的花,张开了血盆大口,里面是一排排森白的尖牙,每一颗都沾着滑腻的液体。
沈惕不耐烦地转身,抬手射击,面对这些难缠的怪物,他几乎要将子弹用尽。
越是攻击,怪物喷溅出的粘液就越多,聚集而来的也越多,无休无止,没有尽头包围。他和这辆车就像是一块腐肉,不断地吸引着那些恶鹰猛禽。
沈惕的外套被腐蚀,血肉裸露在外面,浑身都是伤,眼睛里的绿在月色与血光下变得更深。
就是这一瞬,那些怪物仿佛突然被镇住,突然间停止了对他的围剿。
而不远处正带着钟益柔突破另一片围剿的安无咎,心脏却传来剧烈的痛楚。
心灵感应一样。
沈惕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刚刚那个瞬间失去了作为“人”的意识,或者说是自控。他目睹眼前的污染物们退却的模样,那些丑恶的怪物曾经都是人,普通人,但现在他们却被和他类同的力量污染,退化成现在的模样。
说不上什么心情,沈惕转过身,继续开门,这一次他终于打开了车门,但他也知道,南杉恐怕已经救不回来了。
“南杉?”
南杉身上的伤很重,右臂消失了,看断面像是被什么怪物活生生咬下来的,后背被刺穿,后颈也是触手缠绕过的淤伤。
看来他想的没错,蒙面人来到房子里之前,就已经对他们下手了。
沈惕伸手,扯了扯南杉仅剩的一只手臂,试图拉开他,没想到一张纸落了下来,掉在地面。沈惕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张失效的符纸。
南杉已经没有了呼吸。
到了最后,他依旧在尽力保护吴悠。
时间紧迫,沈惕只能将他从吴悠身上挪开,却发现南杉身下的吴悠还在动!
“吴悠!”
可就在短短一秒,这份欣喜急转直下,变成震惊。
原本以为还有气息的吴悠,此刻竟然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他的喉咙被割开了,伤口很深。不知为何,这样的伤口令沈惕感到熟悉,仿佛他曾经亲眼看过吴悠被割喉的画面。
吴悠身体上的皮肤发紫,双眼没有了黑色瞳仁,只剩下两颗白眼球,头发也全变成了白色。
他身侧的手臂变成扭曲的触手,数不清有多少条,就像是许多聚集的、畸形的蛇,扭动着,延伸到南杉的身上,裹住南杉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诡谲的拥抱。
沈惕清楚地看到,吴悠头顶的理智值已经清零,被彻底污染了。
原来这张符纸是这样的用法。
“沈惕!”
听到安无咎的声音,沈惕转过身,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安无咎这件事,还是干脆告诉他,吴悠已经死了。
现在的他比死还棘手,已经不再是人类,如果留下只会自相残杀,何况那个蒙面人还有着可以操控这些污染物的能力。
沈惕想自己亲手了结吴悠,然后去帮他。
至少杀死同伴的事不能让安无咎做。
手里的枪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
沈惕将枪口抵向吴悠的头。
可忽然间,他的体内生出一种奇怪的感受,就好像和眼前被污染化的吴悠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关联。
他甚至可以听到吴悠的声音。
[喂,我怎么了?]
[我死了吗?沈惕,你为什么拿枪指着我?]
眼前的吴悠根本没有张嘴,也已经无法说话了,可沈惕就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好像是从脑海里传来的。
沈惕放下枪,伸出手,手指碰上他额头的瞬间,吴悠竟然眨了一下眼,尽管眼球还是全白的。
“吴悠?”
他试图叫了一声,竟然真的在脑海中听到了对方的回应。
[到底发生什么了?我真的死了吗?]
“你……”
吴悠整个身体都仿佛活了过来,他的肢体扭曲地动了动,像是拼错了手与足的玩偶,任何行动都显得僵硬且怪异。
“你是不是能听到我说话?”沈惕问。
[对,我听得到。]
沈惕明白了。
现在至少有一个好消息,不,是两个。
一个是吴悠没有死,二是或许是因为他的原因,吴悠的人性被唤醒了。
和其他已经完全失去人性的污染物不同,吴悠没有发狂,可以沟通,只是身体成为了污染物。
[但我看不清,我能感觉到南杉在我身边,能闻到他的味道……]
[南杉呢?他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