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姒说着说着,自己突然觉得委屈了,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泪。
“你能不能别哭,你小名林黛玉吗?”齐晟直接气笑了,捏了捏她的耳垂,“你吐了我一身,你还好意思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沈姒扯着他的袖子,看着很可怜。
齐晟垂眸看了眼。
她的手指纤细又白皙,指甲修得干干净净,有一截白色的小月牙,往上皓腕凝霜雪,再往上,是她精致的肩颈线和漂亮得无可挑剔的脸。
齐晟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突然笑了一声,“你好像不害怕血了。”
“……因为你更吓人。”沈姒闷闷地抱怨了一句,声音细弱蚊蝇。
“你说什么?”齐晟眯了下眼,牙齿磨合了下,表情很危险。
沈姒眨巴了两下眼,“回家吗?”
“你还知道回家?”齐晟冷笑,嗓音压低,低沉又磁性,“脏死了。”
往事飘散如烟。
沈姒那时候还是偏温婉乖顺的性格,现在想来,是这几年和齐晟在一起久了,总是下意识的模仿他的行事风格,才养出来一身傲骨和娇矜。
雨夹雪来得快,去得也快,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像化掉的白霜。
沈姒纤丽的眸子微微一眯,冰凉的手背贴上自己的脸颊,笑了一声。
有人说,如果你很想要一件东西,那就放手,如果你失而复得,它就永远属于你,不然的话,它从不属于你。
沈姒其实根本不认同这种做法,可她好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欲擒故纵的把戏,需要对方咬饵,算不得多高明,但留有退路和体面。
这世间情爱如刀口舐蜜,初尝滋味,便已有截舌之患。她做不到永远清醒,也阻止不了本能的心动,但她至少该做到当断则断,或者,补救。
沈姒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睛,继续往前走,一次也没有回头。
今年的冬日格外得冷,燕京一再降温,没过几日便迎来一场大雪。
四九城铺天盖地的白,新雪厚而清冽,落了整整一夜,树枝、屋顶、公路积压的都是雪。将明未明的天空,在雪色映衬下,恍若天光大亮。
“少爷,林助理送过来的那只蓝耳什么鸟又不见了。”家里的阿姨慌慌张张。
蓝耳丽椋,就是齐晟放生的那只。
阿姨根本记不住小鸟的名字,只觉得好看,而且这是齐晟养的东西里命最长的:
齐晟养什么东西都是三分钟热度,兴致来了什么都肯给,没兴趣了就扔在一边由它自生自灭。基本上,不是被他玩死了,就是被他给养死了,反正都没这只鸟命长。
阿姨就猜这品种应该挺名贵的。
“让它飞一会儿就回来了。”齐晟低嗤了声,嗓音懒洋洋的带着点哑,“就是个没骨气的东西。”
蓝耳丽椋鸟原本生长在非洲,齐晟觉得好看,在国外带回来的。
宝蓝色的羽毛像上好的锦缎,在阳光底下会反光,蓝耳丽椋需要高温生长环境,需要高灌丛。之前虽然关着它,但给它打造了一个特殊的“温室”,有高温、树洞和高灌丛。
这只小鸟其实很烧钱,他还得让人从国外空运灌木品种。
可能是外面的环境对它来说太惨烈了,被放走的当天,它就飞回来了。
小鸟的骨气就维持了一小会儿。
在齐晟骂完了“没骨气的东西”之后,它又飞回来了,绕着他转了一圈儿,然后扑腾着翅膀往“温室”里钻。
齐晟看了半小时文件,拨了拨太阳穴,眸色慢慢沉降下来。
他不该教沈姒那么多东西,也不该在沈姒面前装什么好人。她学了太多手段和本事,就不再需要他了,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想回来了。
有点儿后悔了。
他这样的坏人,脑子里想的应该是:“别管打断腿挑了筋,还是找根链子栓起来,只要她能安分乖巧地待在自己身边就行”,而不是放她走。
他就适合用强制手段,威胁也好,算计也罢,多么简单又有效。
沈姒回美国后提交了论文大纲。
说来也是奇怪,传言说红枫工作虽然没那么高强度,但公司鄙视链严重——不是学历鄙视链,而是身份鄙视链——挺欺负实习生。但沈姒待了一段时间,感觉也还好,反正她从没被为难过。
沈姒实习期过得相当一帆风顺,大纲在导师过目后,就迅速写初稿。
她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实习,就是图书馆和舞蹈房,安排得满满当当,课余娱乐几乎为零。连轴转了好几天,她将初稿发了邮件。
当天晚上她才放松了点,约了许昭意一起出去吃饭。
“你也不怕把自己累死,我双修课程都没你这么忙。”许昭意对着立镜,比照了下衣服,“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国过年啊?国外的新年太没意思了。”
哈佛冬假在圣诞前后,今年赶不上春节,许昭意干脆请假回国过年。
“算了吧,”沈姒轻笑,“我要是跟你一起回国,是去当你和你男朋友的电灯泡,还是看你俩撒狗粮?”
她垂了垂眼睑,声音还如常,“在哪儿过都一样。”
天知道她这个舍友跟男朋友多腻歪,走到哪儿都是粉红泡泡。
约了常去的那家Row34。
不算是正宗意大利餐厅,是个新式的自选海鲜餐厅,很有氛围的一家店,值得一试的是店里新鲜的生蚝和龙虾卷,还有已经下架的墨鱼面,就是经常人满为患。
菜品一道道端上来,沈姒和许昭意闲扯了几句,最后聊到了实习。
“你的实习期过分悠闲了吧?”许昭意拿自己的待遇跟沈姒对比了下,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你是红枫老总失散多年的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