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刚过,夜空中突然传出几声炸雷,震醒了岛上无数人家。
惊起的人纷纷下床点灯,轻开门缝,目露戚戚然。
不多时,天空再次爆出几声轰响之后,狂风突起,很快,大雨骤然落下,随风横行。
这一刻,岛上的人,心情极为复杂,在这夜忐忑又纠结的等待中,希望不希望的,就这样发生了,应验了,又像是期待已久。
此情此景,与炎夏雷雨并无太大差别,只是气温更低。
昨傍晚,望见落日意向之时的景象,岛上能睁眼的人都料想到这情形,但此刻,一双双倚门观雨的眼中,却又充满了不可置信,有猝不及防的意外,有期待之后的恐惧,也有疑似眼花的茫然……
莫名的,所有人的心情,在这一阵炸雷过后,在风雨挥洒中,全都化成了坦然。
天色渐亮,风小了,雨收了。
岛上人的心情,也随着风雨的结束,都成为了释然,微摇头,相视一笑,纷纷出门,收拾这过后的痕迹。
白刀子拉门而出,看到封家四人也正出门,笑吟吟准备打扫院子,收拾东西,不禁好奇,满眼透着意外。
看出白刀子的疑惑,李一兰笑道,刀子,是不是觉得我们不埋怨这雨?还有点开心?
白刀子沉思着,点点头。
封原庆轻吭一声,扫一眼众人,若有所指,缓缓开口,刀子,我们搁岛上活久了,习惯了。你想,长处江湖,哪能没风没雨,习惯就好。
李一兰直视白刀子,不以为然道,刀子,这个事,交康懂得多,你多问问他。
白刀子微点头,心思沉了下去,只觉他们两口子说的,是江湖,又不是江湖……
早饭后,天色已经大晴,太阳也高高挂起。
封原庆给白刀子简单讲解一下,按照说好的,丢给他两把锁,便带着全家,去万家,拜老泰山去了。
待封家四口人离去,白刀子站在大门口,望着街上行人匆匆过,却不显半点忧色,不禁再次陷入沉思……
他很清楚,要是在上官庄那边,正月初六凌晨来这么一场雷雨,保准会被念叨好几年。
可这里,雨一停,就没人在意了。
这是怎回事?
到底是平原人风雨经得少,还是岛上人见水如鱼?
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他决定不再想,遂轻轻关了院门,回到房间,打开封原庆留给他的那那盒工具,开始研究起两把锁,翻来覆去,仔细端详着。
好的那把是新的,已经锁死。
另一把是坏的,锁舌扭曲,钥匙深断在口里,如同硬塞进一个铜片,像是被砸开之后,又砸了回去。
片刻后,白刀子翻开封原庆昨晚留下的那个小本,找到这两把锁的样式图,又翻翻工具盒,拣出一根纤细铜梁,尝试着研究那把已经锁好的新锁。
依着小本的示意,白刀子研究了许久,换着角度尝试,那新锁,却是没有半点要开的意思。
诶?这么厉害么?白刀子来了更大的兴趣,开始把工具盒中的一个个翻出来,不断尝试着……
白刀子不知道,这时候,万交康的父亲万解享,万老爷子正在发火,逮着封原庆数落着。他早听万交康说起,白刀子到了岛上,本想让万交康去叫了来,但他得知白刀子要在岛上学些东西,初九才走时,就不着急了,他以为封原庆初六会带了白刀子一起来。
这不,早上天一晴,万交康就在大门口转悠,满心欢喜等着。
万交康也同样等着,他知道,要不是没过十五,老爷子早就直接冲到封原庆家中去找了。
可封原庆全家到了后,万老爷左看右看,就是没瞅着白刀子,一问,得知白刀子被独自留在封家了。
万解享当时就拉下了脸,闷闷不乐,生起气来。
和老爷子一样,白刀子没来,万交康也是有点不开心,但没有老爷子那么明显,只是深叹一口气。
看姥爷要见白刀子,封南英乐了,心里一声欢呼,嚷嚷着要回去叫白刀子过来。
见万解享如此在意白刀子,封原庆和李一兰愕然,不知如何是好,讪讪立在原地,只以眼神阻止封南英。
作为孙辈的封南营和胡京格,见老爹老娘挨训,更是不敢出声,呆立一旁。
正当封南英转身欲回时,万解享却拦住了她,同时狠狠瞪了封原庆一眼,这才对封南英说,小英,别叫刀子了,过年不能做回头事!等下次有机会吧。
封南英无奈,只好悻悻作罢,双眼黯淡下来,也往一边闷闷不乐去了。
万解享静观她一会,再看看李一兰,轻叹一声,摇摇头,低声说,一兰啊,有些事情,要提前准备啊,从光绪三年,到现在,快九十年了,我才亲眼看到刀子这么一个少承中,你们啊,以后,有机会就多和他接触接触。少承中,怎不承江湖……唉,至于将来怎样,再说吧!
少承中?众人闻言都懵了,啥意思?
只有封原庆目光深邃,淡淡笑了……
而万交康,却是不动声色,扶万解享往堂屋去。
这个时候,白刀子已经放弃了那把好锁,不再琢磨打开的法子,转而研究起那把坏锁。
出乎他的意料,几次变换工具之后,那深断在口里的钥匙,竟然莫名松了,轻磕两下,当啷,掉了出来。
白刀子愣了,这样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