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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握手言和

8个月前 作者: 流年醉

冯岚英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外,听到皇帝要叫人处死文锦绣的时候,一颗心便提了起来,平心而论,文锦绣死不死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他只是可惜,可怜这个小姑娘,没想到扶鸾郡主突然出现,更没想到文锦绣会被扶鸾郡主带出来。

“微臣见过郡主。”他也是见过扶鸾郡主的人,见二人走了出来连忙躬身行礼。

扶鸾郡主看了他一眼,抬手示意他起身:“冯大人请起。”

冯岚英道了谢向后退了两步,给她们让开路,文锦绣看向他,笑了笑:“冯大人,多谢了。”

冯岚英忙道不敢:“郡主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文锦绣点点头,跟着扶鸾郡主安静地向前走去,冯岚英看着二人的背影,如出一辙的挺拔,文锦绣一身红衣,扶鸾郡主一身华丽的金色衣袍,二人走在一起仿佛亲母女一般,让人无法直视,他不由低了低头。

走到宫门口,文锦绣原本以为会有马车等候,毕竟扶鸾郡主身份尊贵,怎么都会有一辆马车等候,不料却见到两匹马,除了一个看马的侍从再无别人,她隐隐有一丝明白,但还是有些疑惑地看着扶鸾郡主:“郡主,这是……”

扶鸾郡主拉过一匹马,从侍从手里接过一杆马鞭丢给文锦绣:“会骑马吧?”

文锦绣点点头,随后就见扶鸾郡主麻利地翻身上马,以眼神示意她跟上,文锦绣笑了笑,扶鸾郡主这样的女子,又在大漠待了二十年,自然不是那等动辄就坐马车的娇弱女子,她也不矫情,立刻上马跟了上去。

扶鸾郡主见她上了马便不再耽搁,手中马鞭高高扬起,噼啪一声抽在马臀上,胯下的马儿顿时撒开四蹄跑了起来,文锦绣也立刻扬起马鞭跟上,京城纵马,这样的事实在不是一个闺阁女儿能做的事情,然而她不光做了,心中还隐隐有些兴奋,或许她以后要做的事比京中纵马恶劣多了。

以前要好名声是为了不留污点地配得上他,如今她还要这些名声做什么?都是没用的东西。

两匹马一前一后在官道上驰骋,溅起阵阵尘土,街道上的行人只见到一金一红两道身影如一阵疾风一般刮过,都惊愕不已,刚刚虽然看不出是什么人,但确确实实是两个女子啊!

文锦绣紧紧跟着扶鸾郡主,扶鸾郡主看到她不想一般的女子那样顾前顾后,心中多了几分满意,她向来看不上那些口口声声自命清高的女子,也看不上那些出了事只会哭哭啼啼的千金,那些人根本配不上段祈煜,如果文锦绣也是这样的女子,她绝对不会为她多浪费一分一秒。

二人一路走到醉雨阁,一前一后停了马蹄,看着文锦绣有些意外的神情,扶鸾郡主微微一笑:“本郡主帮了你,你这答谢宴自然要来。”

文锦绣失笑:“什么都瞒不过郡主。”

扶鸾郡主看了她一眼,与她一同下马走进了醉雨阁中,宫中的事情早已传了出来,文沐宸知道她与扶鸾郡主一起便知道她们有话要说,亲自给她们安排了三层最为隐蔽的桃花坞,桃花坞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酒席,二人拒绝了小二的引路,一路走进了房间。

“锦绣有罪,请郡主责罚。”

一进屋子,文锦绣便对着扶鸾郡主跪了下来,宫中太后,皇帝,大长公主等人都看重段祈煜,对她也都有防备,有不满,有怨恨,可扶鸾郡主,她没有在她心中感受到丝毫对她的不喜,仿佛她根本不知道段祈煜为她受刺客围击一般。

她心中划过暖意,扶鸾郡主是段祈煜真正的长辈,是他从心底里敬重爱护的人,不是母亲却胜似母亲,对别人她可以言不由衷,对她,她心中有满满的愧疚,对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的愧疚。

扶鸾郡主没有扶她,静静坐在椅子上:“克勋已经回到大漠,不出三个月便会成为大漠的大汗。”

文锦绣没说话,她直觉扶鸾郡主还有话要说。

扶鸾郡主端过一杯茶晃了晃,淡淡道:“我生是大月人,死也是大月的鬼,虽然不喜欢皇家,却不能拒绝这个身份,克勋也是一样。”她的儿子与她一样厌恶皇权,厌恶勾心斗角,但却没有办法,他必须回到大漠帮助大月收服大漠,这是他的责任。

“祈煜一直不喜欢皇家,从小就不喜欢,”扶鸾郡主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他出生的时候我已经嫁到了大漠,看到东方金光漫天,我便知道他出生了,不管不顾跑回了京城,见到了他,第一次见他,他还刚过满月,却已经会叫人了。”

文锦绣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她知道段祈煜聪明,天赋异禀,但这也太过于聪慧了,满月叫人,意味着那个时候他便有了记忆。

扶鸾郡主没有看她,慢悠悠喝了口茶:“我在京城陪着他过了百天,皇后从来不看他一眼,所以他对我很依赖,小小婴孩,却敏锐地能发现周围人的敌意或者讨好,但他再依赖我,也知道皇后是他的亲生母亲,想要亲近。只可惜,陛下把他保护的太好了,直到他三岁之后才开始与皇后亲近,而那个时候,皇后已经有了四皇子。”

“小孩子的妒意是很大的,四皇子一直独享宠爱,突然多了个争宠的皇兄,怎么会甘愿呢?皇后对祈煜不喜,却要四皇子与他多多接触,这其中的目的谁不知道,她也知道瞒不过陛下,所以从来没有要隐瞒,皇帝越是宠爱祈煜,她越是要折磨他,下毒,鞭打,罚跪……宛如一个恶毒的后母一般。祈煜又是个固执的,对于她的惩罚全都一言不发执行,其实他是想感动他那个冷心冷情的母亲,他渴望皇后能有一次拿他当儿子看待,只要有一次就够,可惜最终也没能做到。”

扶鸾郡主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文锦绣清晰感觉到她心头的痛楚,她对段祈煜的心疼,十几年他竟是这般过来的,面对皇后的刁难,像个受虐狂一般甘之如饴,真是个傻子。

“祈煜小时候很冷清,却也很重情义,有一次,跟随他的小太监犯了错被皇后的人拿住,他不吃不喝跪在皇后宫前三天三夜,连太后劝都没用,陛下出动御林军也没用,眼睁睁看着皇后折磨死了那小太监,被人抬出凤栖宫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一样,那小太监曾为他挨过打,为着这一点,他便想救下他还了恩情,不想还是没能做到,他一直觉得是他害了那小太监,如果不是他身边的人,皇后也不会那么对待,此后他身边再也不用任何太监伺候,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培植影卫。”

“他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偷跑到宫外玩耍,遭遇了袭击掉落山崖,却正好被弗安所救,他们也是那个时候才有了交情,弗安那清冷的性子与他有几分相似,但当时却被他烦的无法。”

扶鸾郡主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眼眸中光芒点点看着文锦绣:“你一定想不到弗安会被他气的失态。”

五岁的段祈煜虽然已经很老成,但面对一个毫无利害关系的和尚的时候也多出几分孩子天性,硬是缠着弗安方丈要去隐云寺,弗安不同意,他便威胁他要烧了他的经书,对于僧人而言经书比命还重要,弗安不善言辞,又打不过他,只得妥协。

“还有那次,要弗安替你写符文的事,”扶鸾郡主忽而止住笑,很快又笑了起来:“你知道他当时怎么说动弗安的?”

“他威胁弗安如果不替你写,他就派人烧了闵亲王夫妻的画像。”扶鸾郡主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一桩桩一件件说着段祈煜的往事,从出生说到立太子,又说到掌权,说到现在,眼圈慢慢的红了。

文锦绣低垂着头,细细聆听这些陈年往事,她对于段祈煜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只知道他手中势力庞大,只知道他一心为民为她,却不知道他曾经发生过的每一件事,其实这些事情只要她去打探就会知道,可是她一直没有,所以她从不知道他曾遭受过什么,所以她失去他了……

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酸胀的厉害,可她却哭不出来,一点眼泪都没有。

不知说了多久,桌子上的菜渐渐失了热气,冷冰冰地摆在那里,扶鸾郡主放下手中的茶杯,那杯中的茶也变的冰冷,她看向文锦绣,声音变得悲凉:“祈煜从小到大都很孤独,他心底里相信的人其实只有一个你,在意的也只有一个你,所以他为你而死,我不怪你。”

她说完这句话抬抬手,示意文锦绣起来,文锦绣却没有起身,而是慢慢抬头,定定看着扶鸾郡主:“郡主难道也相信,殿下是真的死了吗?”

别人信,她不信。

扶鸾郡主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笑完后突然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反问道:“你信吗?”

文锦绣坚定地摇摇头:“我不信。”

“我也不信。”扶鸾郡主看了一眼文锦绣身上的红衣:“这个颜色很衬你。”

文锦绣生的清秀,搭配着嚣张的红衣,不显丝毫妖媚之态,平白多了几分凌厉,文锦绣下意识攥紧了右手食指上的戒指,扶鸾郡主收回目光:“别人不懂你的心思,我知道。”

如果太子真的死了,那么她身着红衣便是大不敬,更是狼心狗肺,可到现在都没有人公布太子的死讯,皇家也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着红衣,其实是为他添喜气,添气运,更是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回来。

文锦绣眼眸中闪过一丝动容,别人不懂得她的心思不要紧,但她不想被扶鸾郡主误会,她能理解她的心思,更没有怪过自己,这份情不是一般人能给的,她的情绪很快收敛:“多谢郡主体谅。”

扶鸾郡主慢慢起身走到她身边:“既然你也相信他不会死,我便告诉你,所有的刺客都死了,祈煜也不知所踪,换句话说,他是失踪。也许几天后就会回来,也许几个月,也许一年甚至十年,也许永远不会,你可愿意一直等他回来?哪怕他永远都不回来,也要等下去?”

听到没有发现段祈煜的尸体,文锦绣的心一下子开始疯狂跳了起来,手指也在微微颤抖,毕竟她说的坚定,可现在的她根本不知道当日她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根本不知道如今京中的形势,听到扶鸾郡主的话无疑是确定了她心中那一点希望,她慢慢平静了心绪,微笑着看向扶鸾郡主:“我答应过他,要等,绝不会食言而肥。”

扶鸾郡主满意地笑了笑,亲自伸手将她拉起来:“既然如此,就做好一切等他回来。”

文锦绣顺着她的手站起来:“是,郡主。”

“我不是皇家那些死板的人,你既然决定等下去,我便认下你这个侄媳妇儿了,便跟着祈煜唤我姑母吧。”扶鸾郡主笑意盈盈看着文锦绣,宛如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文锦绣耳根红了红,很快又恢复常色,微微一笑:“是,姑母。”扶鸾郡主今天跟她说的这些话,皆是从一个长辈对小辈的角度,她拿她是当成晚辈看待的,不参杂任何利益关系,只因为段祈煜对她的喜爱,她自然不会辜负这般好意。

扶鸾郡主见她大方地应了,心中越发喜欢,拉过她的手背拍了拍:“今后在京中,你便如同我的亲女儿一般,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送走了扶鸾郡主,文锦绣面上笑意很快褪去,让人看不清神色,周身的冷意也瞬间弥漫开来,斩风不知不觉出现在她面前:“主子,您与扶鸾郡主离开后,陛下派人召江云赫进宫了。”

文锦绣眼眸眯了眯,皇帝召见江云赫?难道是因为段祈煜失踪而忌惮江家,想要握手言和?皇帝不是这样的人,他可是绝不吃亏的性子,那么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可查出他们说了什么?”文锦绣转身朝三楼走去,斩风连忙跟上:“陛下身边的人防范的紧,没查到具体说了什么,只是现在江云赫刚进宫,还没有出来。”

文锦绣步子顿了顿,随后又恢复平常,走过楼梯拐角处的时候忽然转身看向斩风:“立刻派人去万红楼传信给染卿公子,请他半个时辰后来醉雨阁一见。”

斩风应了一声消失在原地,而楼梯拐角处一个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随后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传了出来:“表妹要见染卿公子,何须这么麻烦?”

文锦绣毫不意外地笑了笑:“表哥警惕,斩风不走,你会出来见我?”

江承远一愣,若是在之前,文锦绣一定不会这么直接地就说出来,他眼中的怔愣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笑意,亲自打开门:“表妹请进。”

文锦绣慢慢走了进去,随意坐在椅子上,伸手拎过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江承远与她相对而坐:“你不是要见染卿公子么?”

文锦绣抬眉看他一眼:“表哥跟我装糊涂呢?染卿公子江承远,表妹虽然不才,却不是傻子,”他说到这里,忽而嗤笑一声:“想不到表哥的爱好这么特殊。”放着豪门公子哥不做,偏偏喜欢开青楼。

江承远无奈抚额:“表妹说话可以不这么直接的。”青楼搜集情报的能力实在比一般的茶馆酒肆来的快得多,收集到的信息也全的多,所以他才会开那么多青楼,如今被文锦绣一说,似乎他有什么不良爱好一般。

文锦绣没说话,原本她也不确定万红楼是不是江承远的产业,只是刚刚察觉到了江承远的心思变化,才找个由头让斩风出去而已,不想万红楼竟真的是他手下的青楼,所以她便猜测,大月各地的青楼有大半都是江承远的,目的便是为他收集情报,说到底,江承远跟江云赫一样,有着称霸天下的野心。

江承远手里拎过一只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文锦绣,随后也替自己倒了一杯喝下:“说吧,表妹找我什么事?”

文锦绣接过酒杯,宽大的袖子遮着她纤细的手指,红白交替看起来十分精致,她的指甲一如既往的干净,捏着小小的酒杯轻轻晃动着,却没有喝:“表哥之前曾说过,若我停手对付江家,江文两家恩怨一笔勾销,江家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不知这话可还算数?”

江承远眉梢动了动:“这么说,表妹是想握手言和了?”

文锦绣点点头,像是想明白一般:“是啊,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拿什么跟江家斗呢?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斗不过索性算了吧。”

江承远眼眸眯了眯,笑道:“当初想要与你和解也只是因为太子的势力太大,江家不想惹麻烦而已,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低声下气向你求和?”

文锦绣眼底闪过寒光:“所以你也动手了。”

“不错。”江承远点头:“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带你去灯市?段祈煜很聪明,从他一进入满月楼便察觉到我的人注意到了你们。”

文锦绣捏着酒杯的手微微攥紧,按照江承远的说法,如果那晚段祈煜不带她去灯市,他们两个都会死在满月楼,他是为了自己,所以冒险带着她暴露在那些刺客眼前,他只是想要把自己送出城,换句话说,他在知道那么多刺客要杀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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