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花满楼中途离席,一来是实在受不了一众朋友“亲热友好”的调侃,二来,因为知晓铁鞋还活着,龙葵不在席上,他总有些牵挂。
桃花堡内六座别院,三十二座楼阁,七百六十三个房间,每一寸土地都是花满楼所熟悉的,他不知道龙葵此刻究竟在何处,却信步一走,便来到那座窗扇尽数镂空桃瓣,透着鸢尾花香的房间。
“哥哥!”龙葵惊喜的转身,墨云乌发半披。
事实再一次印证,缘的玄妙。
“小葵,”花满楼上前,搁下手中折扇,微笑抚摸龙葵柔韧的发,
“小丫头在梳妆打扮,本就是极美姑娘,淡妆浓抹总相宜。”
“哥哥取笑我……娘亲说,一定要把妆台上的眉黛水粉用尽,真真是愁死小葵了,小葵笨的紧,发簪拔下来,却怎么也挽不回去,就莫说那脂粉了。”
总算盼来了可以絮叨的人,小葵嘟嘴的模样可不是谁人都能见,大概也就是花满楼有幸,能让小葵撒撒娇。
扯着哥哥的袖子,龙葵长长的头发坠入花满楼指缝,像是一根根细弦,裹住花满楼的心,
“我来。”
龙葵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花满楼拣出一根细腻杏花纹的青玉发簪,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圆弧的指盖泛着一层淡淡的光华,同玉簪相互映衬,花满楼的声音并不高,却比平素更多了一份温柔,呼吸浅浅,淡而温热的气息在龙葵额上氤氲不散。收拢两侧散乱的细发,花满楼拂过那一如它们主人般听话乖顺的发丝,缠过自己手掌,慢慢紧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斜飞玉簪固定。
发挽好,花满楼却没有松开那只轻抚发丝的手。
“执子之手,慕卿已久,吾心思归,君知否。”龙葵不知不觉叹出心中所想,现在若问龙葵,这世间最幸福的是什么,她一定会回答,有哥哥日日为自己挽发,哪怕那等待的千年,日日受凌迟活剐之罪,亦是甘之如饴。
感觉那冰凉沁骨的手轻触自己眉骨,花满楼不得不放开龙葵,他已经深切知道自己面对龙葵的不堪一击,他可不想自己刚刚为龙葵挽好的发,会被自己一时冲动而毁掉。
转身拣出那盒螺黛,花满楼回首笑道,
“小丫头,我看不见,挽发还能凭感觉,画眉,你可敢?”
龙葵仰头笑的明净,
“怎么不敢,反正娘亲说,小葵是哥哥的妻子,把我画丑了,丢的也是哥哥的人。”
花满楼闻言抚额,怪道小丫头如此伶牙俐齿,原来是寻了座好靠山,可叹果然是有了亲儿媳,忘了亲儿子。
用簪尖挑了一点黛粉,花满楼伸手端起龙葵下巴,如旧年在细绢作画牡丹般,沿着眉迹,勾勒远山含笑。
妆容淡雅,水天一色,龙葵在铜镜中看着自己,凝望花满楼那双黯淡眸子的眼睛,总有一天,总有办法,她要让哥哥重见光明,让哥哥亲眼看看他为自己挽的发,画的眉。
“哥哥,你摸摸小葵的脸,小葵现在的样子,大概是过去这一千年,最美的时候。”
花满楼轻轻点了点龙葵的鼻尖,
“小丫头,这不过是开始,待成亲之时,我知道你会更美。”
龙葵微微红了脸,突然想起什么,抱过榻上那幅折叠整齐的十六尺百子千孙祝寿图,
“这是送给爹爹的礼物,细绢纹绣,他老人家一定很喜欢。”
自然喜欢,百子千孙,换做其他人,个个都喜欢。
只是,花满楼却突然想到一个,其实他并不该想的问题,
“哥哥,你怎么了?”龙葵不明就里,晃晃花满楼的手,
花满楼略微尴尬的摇摇头,“并没有什么。”